人間正道是法治（八）

老末

范仲淹一筆勾銷

宋代，富于情懷的文人甚多，但既有情懷又付諸實踐的人卻并不多，“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就是突出的一位。

范仲淹，字希文，謚號“文正”，標準的苦孩子出身。兩歲死了父親，四歲隨母親改嫁寄養山東，讀書極為刻苦。“劃粥而食”不說，大冷天還用冷水澆臉醒神。最厲害的是，“五年不解帶”，也就是說五年沒脫衣服睡覺。

“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萬變不窮之妙用”，這句話說的是磨礪意志的大功用。換一種現在流行的說法，范仲淹實在是個能對自己嚴苛的“狠角色”，而他進入仕途之后的所作所為，也正是將“狠”進行到底。比如他入仕以后，平日沒有賓客登門，是不準上兩樣葷菜的。兒子想為他修建大宅院，也被他斷然拒絕。有人要替他在洛陽買一座園林，他照樣不肯。晚年，他還諄諄教誡子弟要節儉：“老夫平生屢經風波，惟能忍窮，故得免禍。”

范仲淹對自己狠，也對別人狠。如果說前者成就了一位學問深厚、人格清正的大名士，那么后者則成就了一位堅持法治、作風嚴明的大文臣。

宋仁宗年幼時，劉太后“垂簾聽政”。后來仁宗滿了20歲，劉太后仍然不放權。宋仁宗為了拍太后的馬屁，打算率領百官給她賀壽。沒人敢在這時說一個“不”字，范仲淹卻站出來強烈反對，還寫了一本奏章，干干脆脆地要求太后撤簾還政。還說，太后過生日，皇帝一個人去，倒還說得過去，帶領百官跪拜，豈不是壞了體統？皇帝代表國家啊。不用說，太后很生氣，要下旨處分范仲淹，宋仁宗還算精明，提前貶他到河中府任通判。

后來，劉太后去世，宋仁宗親政。有一年七月，旱災、蝗災在全國蔓延，淮南、京東一帶特別嚴重。范仲淹請求宋仁宗派人去賑災，宋仁宗愛理不理。范仲淹說話就不客氣了，他質問皇帝：“如果宮中的人半天沒飯吃，會怎樣？那么多老百姓餓了多少天肚子了，您將心比心想一想吧！”宋仁宗只好派范仲淹到災區去安撫賑災。

慶歷三年，范仲淹被宋仁宗任命為參知政事，他和同被任命的韓琦、富弼等人一起，進行了一場以改善吏治為中心的改革，史稱“慶歷新政”。為了推行新政，范仲淹先跟韓琦、富弼等大臣審查分派到各路擔任監司（監察官）的人選。

有一次，范仲淹在官署里審查一份監司的名單，發現有貪贓枉法行為的人員，就提筆把他們名字勾去，準備撤換。富弼平時十分尊重范仲淹，他見范仲淹對這些貪贓枉法的官員如此不留情面，擔心地說：“你用筆一勾，就撤掉了他們的職務，他們一家人都要傷心得痛哭流涕了！”范仲淹回答說：“他一家人哭，總比他們禍害千家萬戶，讓那些人全都悲傷地哭要好得多吧。”

后來，“一筆勾銷”就成了一句成語，現在演變為“把一切完全取消、否定或不再提起”的意思。但我們不要忘記，隱藏在這句成語背后的，是范仲淹堅定信念，執法為民的偉岸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