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軒

張宇濛

我非常喜歡喝咖啡，尤其是老軒的手磨藍山。

店主人大概四十五六歲，頭發有些花白，戴一副銀色架子的半框眼鏡。平日里的他，總是坐在吧臺后面安靜地看書，若非如此，便是一個人聽著鋼琴曲發呆，優雅卻顯得孤寂。

我通常在晴天的周六下午，抱著一本書來到老軒，一杯藍山，讀到太陽落山。

今天比平常來得早了一些，正是午后大街上比較冷清的時候。店里的燈光柔和而不昏暗，音響里放著圣桑的曲子，曲名倒不記得了。店主人照常坐在吧臺的后面看書，里面的隔間里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含蓄的笑聲。

“一杯手磨藍山，一顆糖。”我坐在了吧臺最靠里的角落，把書平鋪到檀木的桌子上，木頭的紋理非常細致，看著十分厚重。

店主人看了我一眼，合上書，轉身準備。

開始磨豆了，磨豆機十分精致，用深紅色的木頭制成，金屬手搖桿是金色的，搖桿的尾部是紅木做的。打開蓋子，濃郁的咖啡香味飄散在小小的老軒中，沁人心脾。

一勺咖啡豆撒進去，搖桿開始轉動，一圈一圈，仿佛永不停滯的行星軌道。

“沒加糖。”咖啡端來了。

“啊？”我有些不解。

他點上一支煙，原本已不年輕的臉，在煙霧繚繞中顯得更加蒼老。

“今天嘗嘗不加糖的吧。”他說，銀色的眼鏡框閃爍著光芒。

“嗯。”說罷，我抿了一小口。

“怎么樣？”

“有點苦。”我如實回答。

他笑了，臉上的皺紋顯得十分的深。“苦之后呢？”

“很香！香味比之前的濃！”我有些驚訝。

我愛喝藍山便是喜歡其香味，然而失去了甜味的調和后，這香味更加濃厚了！

“我年輕時也愛喝藍山，一顆糖的。”我看著他，慢慢品味這不加糖的藍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說：

“如今再不加糖了。”

“為什么呢？”我疑惑。

他對我講起了他年輕時候的故事：十幾歲時他繼承了父親的公司，外國求學歸來的他思想新潮，有著年輕人的闖勁，自己也獲得了一些成功。年少有為，人人都說他是天才，而后他便再也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后來呢？”我好奇。

“后來我一意孤行，私自加入了一個十分冒險的風投項目，然后項目失敗了。”

“那公司呢？沒了？”

“沒了，解散了。”他掐滅煙頭，火星湮滅如解散的公司。

我有些失落，低頭啜了一口咖啡。話語似是墜入了某種岑寂的深淵，不知如何開口。

他看著我，說：“若是有機會，我很想回到像你那么大的時候，多懂得一些謙卑，能夠低下頭，之后的坎或許就跨過去了。就像這不加糖的藍山，雖說有些苦，但這之后是誘人的香味。”

我默然，點了點頭。思考著什么。

太陽開始落山了，紅色的火燒云緩緩移動，橘黃色的落日余暉下，一切事物都顯得十分溫馨，親近。想必，下次我還會來老軒喝這不加糖的藍山。

【作者系河南省濮陽市一高復習（5）班學生，指導教師：邱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