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房養老遇尷尬：送出去的房子還能要回來嗎？

文/莫特

贈房養老遇尷尬：送出去的房子還能要回來嗎？

文/莫特

贈房養老，是指老人將自己所有的房子贈人，受贈之人負責老人的生養死葬。這并不是什么新鮮事，遺贈扶養，繼承法中早有規定。而遺贈之物，自古至今，房產都是其中的主角，尤其是今天，房產的分量就更重。

贈房養老為不少失獨者、無子女者了卻身后事，然而，也帶來了一些糾紛。年逾六旬的孫正英就遭遇了尷尬：房子已過戶到干女兒名下，身患重病卻床前無人照料，想要回房子卻經歷了一番波折。

獨生子意外身亡，贈房干女兒托付身后事

家住湘中某縣的孫正英本有個完整的家庭。1998年初，她離婚了，那一年，孫正英不到50歲。對于女人來說，這是個很尷尬的年齡，重新組建家庭吧，難以找到合適對象，更何況“半路夫妻百事哀”，失敗婚姻讓孫正英對再婚產生了本能的抗拒。好在還有兒子，離婚時兒子廖軍已經年滿20周歲，母子情深，多少給了孫正英些許慰藉。因為這，離婚之后，盡管時不時有人為她介紹對象，都被她一口回絕了。

廖軍孝順又上進，他不愿待在家里啃老，跟同齡伙伴南下廣東打工謀生。2003年5月的一天，廖軍騎摩托車在馬路上行駛時，因車速較快，又處置不當，結果摔下山坡身受重傷，不治身亡。

廖軍去世后兩個月，一個年輕姑娘突然來到孫正英家中。“孫姨，我是廖軍的女朋友。廖軍在世的時候，我沒有來看望過你，現在廖軍走了，我來補這個情。”姑娘自我介紹叫杜麗，是廖軍在外打工時交的女朋友，眼見談婚論嫁，準備拜見雙方父母了，突然而來的意外事故卻改變了一切。

“孫姨，你當我的干娘吧！”仿佛知道老人想什么，杜麗的話說到了孫正英心坎上。“好。姑娘，女兒。”孫正英喜極而泣，滿口應允。當天晚上，孫正英特意喊來幾個親戚和鄰居，擺了一桌酒席，算是正式認了杜麗這個干女兒。

自從有了干女兒，孫正英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好了許多，而杜麗呢，也以自己的行動踐行著一個干女兒的承諾。她并沒有跟孫正英住在一起，但這不妨礙她與干娘聯絡感情，時不時地打個電話噓寒問暖，逢年過節，總是帶著禮物登門看望。每次接到干女兒的電話，收到干女兒的禮物，孫正英心里就暖洋洋的，像喝了蜜一般甜。

生活重新充滿陽光，孫正英走出了喪子的陰影。2006年，她的房子被征收，便拿出錢，準備全額付款購買一套二手房。

房子選好了，價錢談妥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問題襲上孫正英心頭，“身后事咋辦？生養死葬誰來負責？”思來想去，她決定把房子贈送給杜麗，讓干女兒為自己養老送終。杜麗點頭同意了，雙方沒有簽訂書面協議，還像上次一樣，孫正英辦了一桌酒席，喊來親朋鄰里進行了宣示。

既是干女兒，又是遺贈扶養人，在買房辦手續這件事上，杜麗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孫正英的全權代理。簽訂合同，辦理房屋過戶手續，杜麗都以自己的名義進行，最終孫正英沒有成為房子的所有人，而是直接過戶到了杜麗名下。孫正英知道后，沒有說什么，房子早晚是干女兒的，現在過戶和百年之后再過戶，沒什么區別。

遺贈一步到位，扶養呢，暫時無需啟動。贈房養老之時，孫正英年齡不算大，身體也還行，用不著干女兒操心。于是，房子買好，又簡單裝修后，杜麗便離開孫正英的家。此后，電話與探望讓兩條軌跡時不時地交匯，孫正英與杜麗和諧相處。

房去人走，房子還能要回來嗎？

3年之后，杜麗結婚，把家安在了長沙，如此一來，與孫正英的距離進一步拉遠了。

2012年，孫正英生病了。孫正英生病的日子里，按照遺贈扶養協議，杜麗應當承擔起照顧之責，可杜麗遠在長沙，家里一攤子事，又如何脫得開身，盡管也擠時間護理了幾天，可相比于老人的需要，無異于杯水車薪。孫正英有些失落，也有些不快。

2015年初，再患重病的孫正英臥床不起。杜麗隨后也出現在干娘床前，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作為干女兒，如此表現已屬難能可貴，但杜麗不僅僅是干女兒，她還是孫正英的遺贈扶養人，照顧孫正英不是源于道德的需求，而是基于法律的義務。當然，杜麗也有難處，遠在長沙，分身乏術，只是這些理由都無法解決現實問題，年邁重病的孫正英誰來照顧？

請人護理？那需要錢。孫正英的財產只有那套房子，她請不起；杜麗呢，經濟狀況一般，也不愿出。思來想去，除了靠惟一的那套房子，再無辦法，可房子已登記到杜麗名下，又該怎么辦？有人提議，撤銷孫正英與杜麗達成的口頭遺贈扶養協議，將房屋過戶到孫正英名下，再由孫正英以此房屋與他人商定養老事宜。

這個主意不錯，然而，需要征得杜麗的同意，幾番協商，卻無果而終。沒辦法，孫正英只得一紙訴狀將杜麗告上法庭，以杜麗在其身患重病之時未盡護理照顧之職為由，請求撤銷與杜麗達成的口頭遺贈扶養協議，并將已經登記到杜麗名下的房屋重新過戶到她的名下。

面對干娘的起訴，杜麗不氣惱，可對于干娘的訴求，她也不答應。她覺得，這些年對干娘盡了扶養之責，雖然未能令干娘百分之百地滿意，可怪不得她，自己能力有限，精力更有限。這遺贈扶養協議已履行多年，房子早就登記在她的名下，焉能說撤銷就撤銷。

2015年10月，湘中某縣法院開庭審理這起遺贈扶養糾紛，法官傾情調解，仍未能在當事人之間架起理解的橋梁。法院認為，所涉房子雖然從未登記到孫正英名下，但系孫正英全資購買的事實不容否認，孫正英以該房子與杜麗達成口頭遺贈扶養協議的事實同樣勿庸置疑。雙方之間的遺贈扶養協議，系真實意思表示，未違反法律、行政法規強制性規定，合法有效，應受法律保護。杜麗作為扶養人，當履行對孫正英生養死葬的義務，在履行義務的前提下，有受贈取得房屋所有權的權利。一般來說，扶養人接受遺贈取得財物在遺贈人身亡之后，但贈與先行亦不為法律禁止，杜麗在協議達成時將房屋直接過戶到其名下，不影響遺贈扶養協議的效力，也不意味著其扶養義務無需履行。孫正英年邁重病，杜麗應當全面履行照顧之責，即便囿于客觀困難，亦當如此，其以能力有限，分身乏術抗辯，不能得到法律支持。根據合同法的規定，受贈人對贈與人有扶養義務而不履行的，贈與人可以撤銷贈與。現孫正英提出撤銷遺贈扶養協議和將訴爭房屋重新過戶至其名下的訴求，符合法律規定，應予支持。據此，法院依法支持了孫正英的訴求。

后記：贈房養老，或許是無奈之舉，但縱然無奈，也當盡量考慮周全，畢竟，對于很多老人來說，房子是辛苦一輩子攢起來的，很多時候，房子就是老人財產的全部，也是老人安享晚年的物質保障。

如何才算周全呢？其一，贈房養老，要考察好對象，贈送之前一定要好好地了解對方的人品，把人選好。當然，人心隔肚皮，難免有走眼的時候。其二，就是要了解相關法律，戴上法律護身符。更具體地說，房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先不要過戶，等百年之后再由扶養人遺贈繼承。房子在手里，主動權就在手里，扶養人不履行義務，那也得他主動撤離。人走了，沒關系，房子在，換人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