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戀財色終自毀

■ 殷曉章

貪戀財色終自毀

■ 殷曉章

2014年5月，已經離職待退兩年多的原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舒展，因收受巨額賄賂、與他人通奸被查。兩個月之后，舒展的昔日搭檔——時任集團總經理陳文廣，也因受賄700多萬元、與他人通奸而步其后塵。兩個廳官，一對搭檔，都因受賄、通奸而落馬，這成為福建廣電集團的最大丑聞。2016年9月28日，受賄1000多萬元的舒展被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

受賄通奸被雙開

1951年7月出生于湖北省仙桃市的舒展，1969年3月入伍，1990年10月任解放軍某師政治部主任，1993年6月任解放軍某師政委，1994年10月起任解放軍某軍區政治部宣傳部部長。1996年，45歲的舒展轉業到地方。舒展任職文件顯示，1996年11月任福建省廣播電視廳副廳長、黨組成員，2000年3月29日任福建省廣播電視局副局長。

2003年，中央號召開展文化體制改革綜合性試點工作，廣電系統也啟動改革。此后不久成立的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是由福建電視臺、福建人民廣播電臺，福建電影制片廠及其他所屬單位整合而成的一個現代傳媒產業集團，也是一個正廳級事業單位。根據管辦分離、精簡高效的原則，集團實行扁平式管理，直接管理到頻率、頻道、中心及其他所屬單位。

2003年8月4日，舒展任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董事長，官至正廳。同年12月31日任集團黨組書記。他還兼任福建省電視藝術家協會主席、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理事。

舒展酷愛書法，他是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福建廣播電視中心大樓落成后，正門廣場立了塊石碑，上面是舒展書寫的繁體草書“龍”字。后來嫌石頭小又換了塊更大的，依然是那個“龍”字。這個“龍”字被很多人戲謔為“亂”字。舒展落馬后，“龍”字被迅速鏟掉。

2011年8月18日之后，60歲的舒展離職待退，他相繼被免去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董事長、黨組書記等職務。

2014年5月4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消息稱：“近日，在中央第九巡視組的指導下，福建省紀委對省廣播影視集團原黨組書記、董事長舒展涉嫌嚴重違紀問題進行立案。目前，舒展正接受組織調查。”同年12月7日，福建省紀委監察廳發布通報稱，經查，舒展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巨額賄賂；與他人通奸。舒展的上述行為已構成嚴重違紀違法，其中受賄問題涉嫌犯罪。

2015年1月8日，福州市人民檢察院以舒展涉嫌受賄罪向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3月12日，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舒展受賄一案。隨著庭審的進行，舒展利用職權大肆受賄的黑幕也被一一揭開。

廣告公司經理行賄900多萬元

向舒展行賄的共有7人，涉及6名下屬和1名企業老板，行賄目的均是為了自己提拔和給親屬安排工作。其中，陳某行賄最多，金額近千萬元。

陳某原是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下屬福建電廣廣播電視報廣告公司的經理，這是一個沒有什么影響力的小公司經理。為了升遷到重要職位，從2002年開始，陳某開始和舒展拉關系，陳某聯絡感情的方式很直接，就是大把大把地送錢。

陳某送給舒展的錢，都是100元的票面，1萬元一扎，第一次送的1萬元用信封裝，后來，每次送的多了，他就用旅行袋、茶葉袋或別的袋子裝。陳某行賄的地點，除了第一次是在舒展吃飯的酒店外，其他都是在舒展住處。陳某把袋子往舒展住處一放，啥也不說，舒展瞟上一眼，就全明白了。即使舒展退居二線，陳某也不忘年年“打點”，這讓舒展感到無比欣慰，慶幸自己用對了人。

法院認定，從2002年到2014年期間，陳某分19次共送給舒展961萬元人民幣。

陳某的巨額投入也得到了回報，舒展將其提拔為福建廣播影視集團廣告經營總公司副總經理、集團電視新聞綜合頻道副總監兼福建電廣福視廣告公司總經理。按照程序，陳某的任命經集團黨組集體研究，最后由黨組書記舒展決定。其實，這就是一個形式，真正的決策權在舒展手中。

不但如此，在舒展的一手操辦下，陳某女兒陳丁、女婿趙某、侄女陳戊、侄兒陳甲、朋友女兒張某都被錄用到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工作。

2009年，陳某個人公司合伙人吳某的妻子周某，懷了第二胎，周某作為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的正式職工，不允許生第二胎。所以，周某就申請辭職，當時舒展不答應，說她已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要嚴肅處理。

在吳某夫婦的請求下，陳某答應替他們擺平此事。過了一段時間，陳某告訴吳某，他找過舒展了，舒展同意吳某妻子按正常程序辦理辭職手續。2009年5月15日，集團人力資源部同意周某辭去現職。

福建電廣福視廣告公司是集團三大廣告公司之一，擔任總經理后，陳某的天地為之一寬。公司收入越多，陳某個人提成的經費就越高，他個人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另外，這個大公司總經理的影響力不但讓他出去有地位、有面子，而且他個人經營的企業也從中獲益頗多。

1999年，陳某和他人一起出資成立一家食品公司，2006年，幾個股東追加投資，重新注冊成立福建某食品飲料有限公司。公司生產的飲料等產品都在集團的多個頻道做過廣告，而且放在較好的時段播放，對產品的銷售幫助很大。1999年到2010年，公司股東主要是現金分紅，每年陳某的分紅從幾十萬元到200萬元不等。

陳某在舒展身上砸這么多錢，主要是他個人公司的收入，其次是單位的公款。

2008年以后，由于陳某個人公司分紅款數額太大，一部分就通過銀行轉賬到陳某妻子的銀行卡，也有一部分則按陳某的要求，公司其他人直接拿現金到陳某辦公室給陳某，每次少則幾十萬元，多則一二百萬元。

2007年至2013年間，陳某覺得一直拿自己的錢送給舒展，吃虧了，就交待單位的財務人員從福視廣告公司套出來一部分錢，大約留下20萬元或30萬元左右，和自己其他收入混在一起，湊齊50萬元或100萬元后送給舒展。

讓下屬掏錢替自己盡孝和買瓷瓶

舒展雖然是行伍出身，有點霸氣，但他又兼具書法家的儒雅之氣。有時，舒展斂財的手段也比較含蓄內斂。

2001年，在時任福建省廣電廳副廳長舒展的幫助下，楊某如愿被借用到福建省廣電中心建設辦。2004年，楊某調整到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人力資源部工作，2006年被聘任為人力資源部副主任。當然，這些也都得益于舒展的提攜。

2005年底的一天，楊某到舒展辦公室送文件，寒暄了幾句后，舒展讓她給他母親寄點錢過年用。楊某問寄多少，舒展說“萬把塊吧”。緊接著，舒展就告訴她收款人姓名、地址、郵編等信息，楊某將這些信息記在筆記本上。當天，楊某就按照舒展給她提供的收款人信息，以自己的名義給舒展母親寄了1萬元人民幣。辦妥之后，楊某給舒展說了一下。

之后的幾年間，即2007年至2011年的每年春節前，舒展都安排楊某給他在湖北省仙桃市老家的母親匯款，楊某每次都寄1萬元，一共寄了6萬元。

頗有才華的陳丙，原是福建電視臺周末版制片人，2005年因拍攝電視劇獲獎，經舒展提議，2005年至2011年，陳丙先后被聘任為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影視中心籌建組副組長、福建電影制片廠副廠長、海峽世紀（福建）影視文化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等職務。2008年，陳丙還擔任電視劇《回家2008》和電視連續劇《鄧子恢》制片人。

2008年下半年的一天，舒展來到陳丙的住所，他拿著一個瓷瓶讓陳丙幫忙拿到北京去鑒定一下。陳丙通過朋友幫忙，把瓷瓶拿到央視二套《鑒寶》欄目作了鑒定。經鑒定，這個瓷瓶是清后期的，值10萬元人民幣。陳丙把這一消息告訴了舒展，舒展叫他把這個瓶子賣了。陳丙當時考慮，鑒定值10萬元錢，未必就能馬上按這個價格賣出去，他決定把瓶子留下來，自己拿10萬元給舒展。給舒展送錢時，他對自己把瓷瓶留下這事，只字不提。

大約過了一年左右，舒展又想起了瓷瓶一事，他問陳丙，那個瓶子能不能買回來，現在升值了，一對更值錢。陳丙不想讓舒展知道那個瓶子在他家里，謊稱，我回去想想辦法。過了一段時間，陳丙把這個瓶子拿到舒展的住處。舒展當時說要把買瓶子的錢給陳丙，陳丙推辭說不要，舒展也就沒再提這件事。這個瓶子，經過幾次轉手，折騰來折騰去，最后又回到了舒展手中，等于是陳丙向舒展行賄了10萬元。

2009年春節前不久，陳丙從北京回來，打電話給舒展說要去給他拜年，舒展說他在福州西門藏天園的一家玉器店里玩，叫他過去。在那個玉器店，舒展看中了一塊黃色的玉牌，舒展對店老板說“埋單”，陳丙連忙說“我來買”，就掏出自己的信用卡刷卡，支付了26499元。

案發后，陳丙承認，他之所以要送給舒展這10萬元錢，以及為他購玉器埋單，是因為舒展是他的上司，在工作中對他比較關照，比如準許他作為獨立制片人在外面接拍電視劇，又任命他為福建電影制片廠副廠長，舒展還讓陳丙接拍集團投資的電視劇《回家》和《鄧子恢》等。

2008年冬天，一場罕見雨雪冰凍災害突襲我國南方大部分地區，一時間，道路受阻，旅客滯留，災區人民的生活備受全國關注。

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決定投資近千萬元，由陳丙負責拍攝主旋律電視劇《回家2008》和《鄧子恢》。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集團完成了劇本《回家2008》的創作，并以最快的速度組建了攝制組。福建省委領導對《回家2008》的制作也高度重視，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多次批示，《回家2008》作為申報“五個一工程”獎的重點項目，要求打造成主旋律精品劇。后來，《回家2008》在央視和福建東南衛視播出。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原想讓《回家2008》沖刺“五個一工程”獎，后因故未果。

送金條下屬受賄700多萬元被公訴

舒展在任期間，集團的工作人員達5000余人，身兼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的舒展，在人事任免和提拔上擁有絕對的權威，這也成為他斂財的一個渠道。

2007年，集團要增配一名副廳級副董事長。時任集團技術中心主任的陳寅認為，自己擔任正處時間長，又是后備干部，提任副廳級干部希望很大。為此，他找到舒展表達了自己要求進步的愿望，希望得到舒展的幫助，并說事成之后要重謝之類的話。舒展答應幫忙。

最后，經過權衡，舒展向集團黨組推薦上報陳寅為副董事長。為此，舒展還專門到福建省委宣傳部介紹其情況。后來，福建省委組織部、宣傳部到集團考察，舒展作為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向考核組全面介紹了陳寅的工作任職情況，對陳寅的工作充分肯定，明確表示陳寅符合提拔條件。同年8月，經過一系列組織程序，陳寅被提拔為集團副董事長。

2007年底的一天，舒展在辦公室對陳寅說，他看中了兩塊壽山石印章，大概8～10萬元。此后不久的一個周末上午，舒展打電話給陳寅，說自己在福州市壽山石文化城，看好了兩塊壽山石，問他有空沒空，有空過去一下。

陳寅一聽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這是舒展讓自己“出血”。他到店里的時候，舒展已經跟店主談好價格，兩塊印章一共8萬元。陳寅當即從隨身帶去的手提包里拿出8萬元交給店主，店主就把兩塊壽山石包起來，陳寅讓店主把這兩塊壽山石交給舒展。

2010年左右，福建省委組織部、宣傳部決定給集團配備一個正廳級的總經理職位。當時，舒展就向組織上推薦由集團副董事長陳文廣擔任這個職位，并以集團黨組的名義向組織上推薦了陳文廣。長期在廣電系統工作的陳文廣，曾任龍巖廣播電視局局長、龍巖電視臺臺長、福建人民廣播電臺臺長、福建省廣播電視局副局長、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副董事長等職。

誰知，在組織上對陳文廣進行考核時，有人寫信舉報陳文廣在工程建設事項上存在受賄行為，在集團工作過程中作風霸道等。于是，組織上找舒展核實，舒展做了對陳文廣有利的陳述。2011年8月10日，陳文廣被任命為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總經理。

2011年年底的時候，當時舒展已經臨近退休了，為了感謝舒展在自己提拔一事上給予的關照，陳文廣拿了1塊500克的建行投資金條到舒展辦公室送給他，并說了一些感謝的話。經鑒定，這塊金條價值16.5萬元人民幣。

在斂財上，陳文廣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后經檢察機關查證，陳文廣送給舒展的這塊金條，是他受賄所得。2009年至2014年間，一位陳姓下屬送給陳文廣5塊共計2500克金條，他送給舒展的僅是其中的一塊。

2014年7月，陳文廣涉嫌嚴重違紀被調查，同年9月15日被檢察機關立案偵查。

900多萬元賄金被用于投資三個項目

舒展涉嫌受賄一案，在福建省廣電系統震動很大。舒展出庭受審當天，福州市紀委組織福州廣電系統領導干部參加旁聽。

檢方指控：2002年至2014年間，被告人舒展在擔任福建省廣播電視局副局長、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及離職待退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在人事任用、員工錄用、影視劇拍攝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陳某、陳乙、陳丙等7人賄送的人民幣987.4699萬元、美元2萬元、金條500克、金田黃石雕1件，共計折合人民幣1020.2717萬元。應以受賄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在法庭上，舒展供述，他的受賄違法所得，除了日常生活開支，大部分用于他個人的文化藝術活動。退休后，他自己要當真正的老板。他主要投資三個項目，一個是“魅力東方·美麗笑佛”項目，這個項目還在籌備中，已經投入500多萬元；第二個是北京舒展國際文化藝術中心，已經投入300多萬元；第三個是在東方藝林國際文化傳播（北京）有限公司投資100萬元。

被告人舒展在庭審中表示，公訴機關指控他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他沒有異議。他愿意接受司法審判與懲罰，懇請法庭根據他的認罪、悔罪表現，對他寬大處理。

其辯護人辯稱，舒展在任期間，雖然也收受幾名下屬的錢財，但除陳某之外，都發生在這些人的人事任免之后或舒展退休之時，沒有造成除受賄之外的其他社會危害后果；被告人具有自首情節；被告人向有關部門舉報陳卯、王某涉嫌受賄的情況，可以認定舒展的立功或重大立功情節。此外，舒展已全部退出非法所得，真誠接受司法審判，確有悔罪表現。請求合議庭對舒展判處八年至十年有期徒刑。

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查明，福建省省紀委于2014年11月28日出具《關于舒展到案情況說明的函》，主要內容：“我委在對審計發現和群眾舉報反映省廣播影視集團原黨組書記、董事長舒展有關問題進行初核時，發現舒展涉嫌嚴重違紀問題。2014年4月11日，將舒展帶至辦案點進行審查，其交代了自身違紀違法問題。同年5月22日，我委將舒展涉嫌違法問題移送省人民檢察院。”

法院認為，被告人是在省紀委掌握其部分受賄犯罪線索后，被帶至辦案點進行審查，并不是主動到辦案機關投案，缺乏自動投案的主動性。舒展到辦案機關后，雖向辦案機關主動交代辦案機關尚未掌握的大部分受賄犯罪事實，但其所交代的犯罪事實與辦案機關掌握的罪行屬于同種罪行。據此，舒展的主動交代大部分不屬于辦案機關尚未掌握的受賄犯罪事實，不符合自首的法定條件。

對于辯護人提出的被告人立功問題，經查，公訴機關在庭審中出示的行賄人陳卯于2014年3月 29日自書材料《我的交代材料》證明，行賄人陳卯早于受賄人舒展向省紀委交代了其行賄給舒展的犯罪事實。故舒展的受賄事實在其被省紀委帶至辦案點之前，省紀委已掌握舒展部分受賄事實。

另外，被告雖向辦案機關檢舉揭發他人的犯罪線索，但從公訴機關舉證的福建省人民檢察院出具的《關于王某未到案情況的說明》表明，2014年9月15日，福建省紀委向福建省人民檢察院移送東南衛視廣告公司總經理王某涉嫌職務犯罪問題的材料，檢察機關多方查找，王某仍未到案，涉嫌職務犯罪問題目前尚無法查實。據此，舒展檢舉揭發他人犯罪線索至今無法查證屬實。該辯護意見不成立，不予采納。

法院認定，被告人舒展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折合人民幣1020.2717萬元，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犯受賄罪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被告人為他人在人事錄用及職務提拔、調整等方面謀取利益而收受賄賂款達人民幣900余萬元，依法予以酌情從重處罰；被告人到案后，除如實供述辦案機關已掌握的罪行以外，還供述其他未被辦案機關掌握的同種較重罪行，依法予以從輕處罰；被告人認罪態度好，退清全部贓款，依法予以酌情從輕處罰。被告人舒展及其辯護人請求從輕處罰的理由予以采納。

2016年9月28日，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被告人舒展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00萬元；其犯罪所得，依法沒收，上繳國庫。

（責編：許樹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