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蝶

文/林風

劍蝶

文/林風

身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山莊藏劍山莊的莊主，林太平這幾年卻過得實在算不上太平，他本來就一直在為兒子林霜的頑劣成性、不好好練功而煩悶不快，偏偏這個時候，莊里接連三個月，又連續出現了同一樁怪事。

藏劍山莊的藏劍閣里，有莊主林太平一生收集的上千把寶劍，其中名動天下的有四把：莫問、碧血、赤風、紫電，隨便拿出哪一把，都可以讓一個平凡人成為江湖上號令一方的豪強或者霸主。

為了保護這些寶劍，林太平在藏劍閣中布滿了機關。而那四把絕世名劍，更是被藏在一個密閉的鐵屋子里，除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通風口之外，這屋子連個針眼兒大的縫隙都沒有。鐵屋子的鎖是江湖上最厲害的匠人制作的，唯一的一把鑰匙林太平隨時貼身攜帶，就連洗澡時都沒有摘下來過。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接連三個月，那藏劍閣中的三把名劍——莫問、碧血、赤風，卻相繼神秘失蹤。

這一天，林太平又去藏劍閣看了一遍四把名劍中僅存的那把紫電，見平安無事，這才回到房中，正悶悶不樂間，十三歲的兒子林霜忽然興沖沖地跑了進來。“爹，我有丟劍的線索啦!”他說著把手里的一張紙送到父親眼前，“您看，這是接連三個月丟失莫問、碧血、赤風三劍的時間!”

林太平低著腦袋，只見那張紙上寫著三個日期：三月十六、四月十六、五月十六!“霜兒，你是說——”

“沒錯，”林霜信心十足地說，“六月十六那一天，那個賊人還會來偷紫電劍!”

“啊！”老爺子一聽差點兒栽過去，“今——今天就是六月十六啊!”

父子倆眼睛一對，同時轉身，朝著藏劍閣奔去。還好，剩下的那把紫電還好端端地躺在劍架上。

父子倆長出了一口氣，不過，現在還遠沒到放松的時候，因為現在只是正午，六月十六還沒有過去。之后，整整一個下午，父子倆都耐心地待在小屋里，寸步不離地守著紫電劍……

太陽漸漸落下西山，夜幕降臨，直到二更天，藏劍閣里沒有半分動靜。林霜看著哈欠連連的老爺子，便勸他：“爹爹，您先回去歇著吧，孩兒再等一會兒，要是三更還是沒什么事，那就真的不用擔心了!”

“嗯，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點兒!”林太平拍拍兒子的肩膀，這么多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兒子對一件事這么上心。林太平回去睡覺了，林霜兩眼瞪得溜圓，一個人繼續守在紫電劍前。以前他還從未發現自己這么有用過，發現丟劍時間上的巧合極大地增強了他的信心。這一次，他一定要取得點兒突破，讓爹爹對自己另眼相看，自己并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好的。

“當當當。”

已經三更了。困意一波波地朝林霜襲來，他禁不住打了幾個哈欠，待到睜開眼睛時，赫然發現剛才還好端端躺在劍架上的紫電劍，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啊，不對！

林霜的目光稍微往上一揚，只見半空中分明飄著一把寶劍，而帶著寶劍的，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這蝴蝶渾身鐵黑，用六只爪子緊緊地抱著紫電劍，振動雙翅，正緩緩地往墻上唯一的那個通風口飛去。

“住手!”

林霜話已出口，才回過味兒來，那蝴蝶哪里聽得懂他的話？不過，他這一聲大喝之下，那蝴蝶顯然也受了驚，加快了揮翅的頻率，眼看就要帶著紫電劍，從通風口飛出去了。

這還了得!林霜不及多想，雙手一摸，從懷里掏出幾顆平日里丟著玩兒的小石子，他雖然武功劍術練得不怎么樣，可是丟起這小石子來，卻是百發百中。

“啪啪啪!”只見幾顆小石子夾著勁風，朝半空中的蝴蝶打去。那蝴蝶個頭挺大，現在又抱著紫電劍，飛得并不快，所以根本躲不開石子。眼看著六顆石子一顆顆彈無虛發，全都打在了它的翅膀上，卻又聽得幾聲銀瓶迸裂一般的脆響，石子居然被蝴蝶的翅膀扇到了墻上。與此同時，蝴蝶帶著紫電劍，輕輕飛出了通風口。

“啊，想跑!”林霜緩過神兒來，大喝一聲，掉頭向門口沖去。外面月光明亮，但見那蝴蝶帶著紫電劍，高高地飛在半空中，朝著不遠處的一座高山飛去。

林霜一時間奈何不了那蝴蝶，但又不能眼看著它帶走紫電劍，于是緊緊跟在它的后面，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跑去。他一邊跑一面仔細觀察著這只奇怪的蝴蝶，這翅膀像是鐵做的一般的蝴蝶還是第一次看到呢。更讓人猜想不透的是，它為什么要偷紫電劍呢?

就這樣邊走邊納悶，不知不覺間，林霜已經跟著那蝴蝶上了山。穿過幾片灌木叢，又越過幾條山溪，在一棵五六個人才能合抱的大樹附近，那蝴蝶一閃而沒。

“咦，去哪兒了?”林霜繞著大樹轉了幾圈，再也找不到蝴蝶的影子了!再仔細看那大樹，顯然已經死去多年，樹冠都沒有了，只剩一個巨大的兩丈多高的樹干。用手一敲，“砰砰”悶響，里面好像是空的。

莫非是躲到里面去了?林霜一咬牙，雙手攀著斑駁縱橫的樹皮，向樹干頂上爬去。

“啊！”

當他爬到頂上往里看的時候，兩只眼睛幾乎都要從眼眶里飛出去了：只見先前藏劍山莊丟失的那三把寶劍——莫問、碧血、赤風——全都插在樹干空心的地面上，互相交叉，擺成一個漏斗的形狀，而那只黑色的大蝴蝶，正把剛剛“偷”來的紫電劍往漏斗的口上封去。

月光之下，那漏斗里好像有個什么東西，白白的，圓圓的，雞蛋一般大——對，是一只繭！

林霜見沒什么危險，便攀著樹皮跳了下來，來到那幾把寶劍跟前。只見這時四把寶劍已經構成一個劍陣，把那只白繭困在了里面。

這蝴蝶究竟是想干什么?

林霜看著空中翩翩飛舞的黑蝴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正在這時，那劍陣中的繭好像有動靜了，它動了一下，微微地搖晃起來。緊接著那繭的上面出現了一個小洞，小洞越來越大，一只褐色的小蝴蝶正掙扎著往外鉆。

這新生的小蝴蝶在月光下閃著熒光，嫩嫩的，軟軟的，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好家伙!”林霜此時恍然大悟，“那大蝴蝶如此費盡心機，用寶劍圍住那個繭，是想害這只小蝴蝶啊！這小蝴蝶如此虛弱，如果硬往外闖的話，不被劍陣割個粉身碎骨才怪呢!”想到這兒，林霜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握住了赤風，就要往外抽。

就在這時，剛剛還平靜地飛在空中的大蝴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樣，翅膀猛扇，朝林霜撲了過來。林霜急忙用手護住了臉，可是那大蝴蝶的翅膀就像是鐵葉一樣，而且力道大得驚人，林霜左臂被掃了一下，頓時麻了。

“豈有此理!”林霜大喝一聲，不顧大蝴蝶的糾纏，抽出一個空子，拔出了碧血劍，然后揮舞著朝大蝴蝶身上砍去。

可奇怪的是，他拔出寶劍之后，那大蝴蝶忽地又平靜下來，它高高地飛到空中，繞著那殘缺的劍陣和輕松地從里面爬出來的小蝴蝶，戀戀不舍地轉了十多個圈子，然后掉頭，消失在水一樣的月光中。

林霜只當自己打敗了大蝴蝶，救下了小蝴蝶，做了一件大好事。回身收拾好四把寶劍，向樹干外面爬去。臨走還不忘摸摸小蝴蝶軟軟的翅膀：“你得救了，不用謝我，好好飛吧，哈哈!”

等林霜興沖沖地帶著四把寶劍，回到藏劍山莊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林太平見他帶著寶劍平安歸來，非常高興，引著他來見剛剛來山莊做客的乾坤道長。

“我正好有一件怪事要向道長說呢!”林霜見過道長之后，把自己昨晚見到的那只大蝴蝶描述一番。

“哎呀！如果貧道猜得不錯的話，你見到的就是江湖上已經絕跡上百年的鐵翼劍蝶啊!”剛說了兩句，一向遇事不驚的乾坤道長就變了臉色。

“奇緣啊，這鐵翼劍蝶極具靈性，尋常人難得一見，沒想到竟會出現在藏劍山莊，還正巧被小公子看到!”

“可是我看這鐵翼劍蝶也并不是什么好東西!”林霜接著又把大蝴蝶擺下劍陣，要殘害小蝴蝶的情景說了一遍。

“啊？你是說你后來毀了劍陣，哎呀!可惜，可惜啊!”乾坤道長急得臉都紅了，拉著林霜的手道，“小公子有所不知，這鐵翼劍蝶之所以被稱為鐵翼，是因為它們有一雙鐵一樣硬的翅膀，而它們之所以被叫做劍蝶，是因為它們破繭而出的時候，母蝶往往會銜來寶劍，擺成一個劍陣，然后讓新生的小蝶在鋒利的劍刃中掙扎而出，這樣小蝶會受很多苦痛，但也唯有這樣，稚嫩的蝶翼通過劍鋒的磨礪，血液才能順利送到蝶翼中去，從而讓鐵翼劍蝶最終擁有一雙無比堅硬的翅膀。”

“啊，你是說，我現在把劍陣破了，那小蝶——”林霜不再多說，轉身往山上跑，林太平和乾坤道長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乾坤道長說得沒錯，當三個人再次來到那個大樹干里的時候，只見一只黑色的蝴蝶正在地上爬來爬去，一邊焦急地揮動著翅膀，可是它的翅膀軟軟的，卻哪里還飛得起來？

“完了，沒救了!”乾坤道長長嘆一聲，“這只小蝶的翅膀未能充滿血，今生怕是再也無法飛翔了!”

聽了這話之后的林霜忽地蔫了，他接連沉默了很多天，之后出乎林太平的預料，這個平時怕苦怕累、嬌生慣養的兒子似乎一下子長大了，突然間努力練起功來，勤奮異常，朝夕不輟。

幾年之后，憑著超人的努力，林霜終于成為一位名滿天下的大俠，而林大俠功夫練成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用他的武功替一只飛不起來的蝴蝶疏通筋骨，林大俠全力以赴，鐵翼劍蝶終于慢慢地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