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前拍照”看社交媒體對人的異化

□ 曹思寧

從“飯前拍照”看社交媒體對人的異化

□ 曹思寧

具有拍照和修圖功能的社交媒體的出現無疑創造了新的媒介環境。“吃飯前拍照”已經成為眾多食客尤其是青年一代人最新養成且不易改變的習慣，“曬美食”已經成為“曬文化”這種青年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本應作為視覺和味覺享受的飲食行為在給社交媒體用戶帶來個人滿足和自我認同的同時，也在“異化”著人們的生活。本文從社交媒體對人的異化的角度，分析“飯前拍照”行為給社交媒體用戶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及其行為中包含的傳播機制。

飯前拍照；社交媒體；異化；反向馴化

一、社交媒體與“飯前拍照”

社交媒體，英文social media，也被翻譯為“社會化媒體”。學者安德烈·開普勒和邁克爾·亨萊因認為，社交媒體是一系列建立在web2.0的技術和意識形態基礎上的網絡應用，它允許用戶自己生產內容（UGC模式）的創造和交流。①本文對社交媒體的界定是：社交媒體是建立在互聯網技術尤其是web2.0技術基礎之上的，以微博、微信和騰訊QQ為主要代表的，以手機等移動終端設備為載體的互動社區，最大的特點是用戶可以自己生產和傳播內容，通過社交媒體，公眾可以進行日常的社交活動，參與公共領域的傳播互動。

“飯前拍照”即在人們吃飯前，用手機或數碼相機等移動電子設備對食物進行拍照的行為。通常情況下，人們還會對圖片進行加工修理，上傳到以微博、微信和騰訊QQ為代表的社交媒體上，用戶好友可以對圖片狀態進行點贊、評論或轉發。隨著技術的改進，社交媒體視頻功能上線，豐富了“拍照”的內涵，動態圖像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圖片靜態的缺陷，更能表達信息傳播的完整性，例如，食物蒸騰的熱汽、鍋中翻滾的沸騰等表達食物色香味的信息能通過視頻得到更好的展示。

二、“飯前拍照”行為動因探析

（一）UGC生產模式下個人主體意識的增長

UGC，英文全稱為“UserGeneratedContent”，即用戶生成內容模式，區別于專業生成內容PGC（ProfessionalGenerated Content）和商家生成內容BGC（Business Generated Content），是新媒體時代也是社交媒體的最大標志。社交媒體的內容生產方式為UGC，自媒體用戶不僅僅是信息的被動接受者，更是內容的生產者和傳播者，借助“技術賦權”的方式，在自己的信息場域里，用戶可以根據自身興趣愛好發布個性化內容。

社交媒體的出現無疑加速了現代社會中傳播主體的多樣化和差異性，加速了個人主體意識的增強。在這種多樣化和差異性之下，人的個性得到解放，人從這種解放中得到了愉悅感和滿足感。自媒體的出現，使公共傳播領域與私域的界限模糊。“飯前拍照”無疑是個人參與公共傳播的積極嘗試。

（二）“曬”文化的分支

“曬文化”指個體以自媒體為中介自愿傳達關于自身的信息，充分釋放“自我表露”本能的文化心理與文化行為，將本屬于自己私密的信息分享給他人。②“飯前拍照”即“曬美食”，是“曬文化”的重要分支。衣食住行，本是個人的私密行為，但社交媒體的出現讓用戶自愿將這些私密信息分享給其他好友，好友的點贊、評論或轉發等行為給用戶帶來被關注的體驗。“曬”的行為中也包含了一種炫耀式的心態，當面對一桌價格昂貴或樣式精美的珍饈美味時，將美食的照片或視頻發到微博、QQ或朋友圈里讓圈內好友看到，便能滿足自己被羨慕和尊重的心理需要。

（三）“木乃伊”情結

“木乃伊”情結是由電影理論家安德烈·巴贊在《攝影攝像的本體論》中提出的，在人們的內心情感中存在著“木乃伊”情結，即一種渴望被復制和不朽的心態。攝影技術使得物體的瞬間得以永恒，滿足了人們的這一需要。“飯前拍照”后人們未必都會將圖片和視頻分享發布，但一定要將食物美好的瞬間記錄下來。很多美食在享用前都經過了精心的制作，客人的品嘗反而會破壞它最初的美感，比如精美的刺身料理；有的美食特色就在于呈現給客人的最初幾秒鐘內，給客人的視覺震撼甚至大于食物本身的味道，比如甜點“火焰蛋糕”，會有火焰燃燒數秒，熄滅后才能品嘗蛋糕，很多客人前往品嘗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目睹火焰的風采，如果不對燃燒的火焰進行拍照或錄像，不免為一大遺憾。互聯網“云儲存”技術的發展為用戶提供了幾乎無限量的存儲空間，用戶可以上傳海量的圖片和視頻，一些美食的圖片，即使日后不會經常拿出來回味，但也要抓住一切機會將美好瞬間定格。

三、從“飯前拍照”看社交媒體對人的異化

（一）社交媒體的異化

“異化”，主要指具有自我意識及主體能動性的人親手完成的創造物，成為一種異己的力量外在于人、獨立與人，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與人疏遠或隔膜，甚至轉過來支配人、束縛人、壓迫人、奴役人。③異化有“物的異化”和“人的異化”，社交媒體的異化屬于“物的異化”。“物的異化”與人的“自我異化”的命題由馬克思于1844年的著作《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在當時工業革命的背景下，異化主體還是勞動產品。之后，法蘭克福學派的哈貝馬斯進一步對異化現象進行批判：“我們自己創造出的物和環境在多大程度上變成了我們的主人，這是馬克思所未能預見到的。”④

時至今日，物的異化的現象更為嚴重，尤其是伴隨著互聯網發展而產生的各種媒介產品已經嚴重成為了一種異己的力量，控制著人們的生活。20年前的一項調查顯示，與看電視相比，“從來不讀書不看報的美國人至少也占總人口的四分之一”，⑤這說明人們更愿意將時間花在看電視上，“沙發土豆”這一稱號形象地指出了電視對人的束縛和異化。如今，以手機移動終端為代表的社交媒體更是一股異化的力量，人們每天將大量的時間花費在社交媒體上，與好友互動，在縱情瀏覽大量信息中時間便悄然流逝。很多人罹患手機依賴癥，每日沉醉在大量碎片化信息中。小到一日三餐，大到一年一度的年夜飯，國人都不會忘記給餐桌上的美食拍照，“你先別吃，我拍張照”和“你要不要先拍張照”成為席間經常聽到的語言。社交媒體的異化已深入到我們的生活中。

（二）社交媒體對人的異化

麥克盧漢曾提出“媒介即訊息”理論，指出了信息技術對人類生存方式的重要影響。社交媒介在某種程度上是人類感官的延伸。雖然社交媒介帶給人們很大便利，但現代人對媒介的過度依賴已經導致了人的異化。

人們發明了技術和媒介，自認為可以嫻熟地使用各種技術并讓各種技術為人類服務，然而卻在不知不覺中被媒介“反向馴化”著。新鮮技術的出現滿足了人們對未知世界的好奇，然而科技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控制人們的“麻醉劑”。在沒有社交媒體之前，人們不知道“曬”為何物，也不會在吃飯前專門對食物拍照，聚餐吃飯是人們交流感情的重要方式。然而社交媒體出現后，“飯前拍照”這一行為嚴重占用了人們的用餐時間，拍照、修圖、發布、回復評論、反復查看新消息，頁面一旦打開便很難關上。即使是一個人吃飯，這一系列過程也嚴重擠占吃飯的時間和注意力。人們沉醉在社交媒體之中，而忽視了慢慢享用美味的過程。社交媒體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工具，它已經成為反向馴化人們的一種異化的存在。

四、結語

現如今，“飯前拍照”已經成為眾多食客尤其是青年一代人最新養成且不易改變的習慣之一，“曬美食”已經成為“曬文化”這種青年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本應作為視覺和味覺享受的飲食行為在給用戶帶來個人滿足和自我認同的同時，也在“異化”著人們的生活。社交媒體在現代社會已經異化為一種異己的技術力量，而使用社交媒體的人已經成為異化的人。雖然現代社會技術的發展使個人的主體意識增強了，“飯前拍照”的行為也包含著阿倫特所提出的“積極生活”的概念，即個人積極展示自我被外界所知曉，主動參與到社會的傳播活動中來，但社交媒體帶來的人的異化的現象占用了人們大量的生活、學習時間，本應為大眾生活帶來便利的技術成為了人們生活中的“慢性殺手”，這種現象不得不應引起反思。

注釋：

①Kaplan，Andreas M.，Michal Haenlein.“Users of the world，unite！ The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of Social Media”.Business Horizons 53（1）:59-68.

②閆方潔.自媒體語境下的“曬”文化與當代青年自我認同的新范式［J］.中國青年研究，2015（6）:83-87.

③李彪，杜顯涵.反向馴化:社交媒體使用與依賴對拖延行為影響機制研究——以北京地區高校大學生為例［J］.國際新聞界，2016（3）:20-33.

④哈貝馬斯著，曹衛東譯.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論資產階級社會的類型［M］.上海：學林出版社，1999.

⑤金初高.評美國的電視新聞節目［J］.世界廣播電視參考，1991（3）.

（作者單位：河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