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律師立法及其對司法公開的促進

陳華麗

（中山大學新華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10）

民國律師立法及其對司法公開的促進

陳華麗

（中山大學新華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10）

西學東漸引發了清末司法改革，隨著“姚榮澤案”敲開中國司法公開的大門，相應的制度配套要求隨之而來，其中影響較大的有民國律師立法。民國律師從形成到發展到完善，歷經近四十年的時間。在對《律師暫行章程》、《律師章程》、《律師法》的分析中，可發現民國律師的地位微妙，及其對司法公開的促進價值。

律師暫行章程 律師章程 律師法 司法公開

一、民國律師的產生

（一）歷史

有學者認為，在我國古代，早就存在律師的某些業務，但由于中國古代政治上實行集權統治，“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占統治地位，法律制度極不完備，因而沒有產生類似西方國家的律師制度。作為一種法律制度是伴隨著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在清末才產生的。在這一過程中，帝國主義列強在華領事裁判權的享有，起了極其重要的作用。[1]

然而律師的產生并未導致“律師”順利入律。律師制度在中國首次寫入法律是清末修訂法律時期，首次規定于1906年《大清刑事民事訴訟法草案》中，主要見該草案第四章“刑事民事通用規則”第一節即第199條到207條，內容主要包括資格取得、職責范圍、律師懲戒及外國律師等，但因遭反對而未能頒布。1907年，修訂法律館又聘請外員重新編制訴訟法典，于1910年編成《刑事訴訟律草案》和《民事訴訟律草案》，內有規定律師制度。緊接著清王朝被推翻，兩部法典均未施行。

（二）概念

民國時期“律師”一詞的概念。民國初期的《律師暫行章程》第14條規定：“律師受當事人之委托或審判衙門之命令，在審判衙門執行法定職務并得依特別法之規定，在特別審判衙門行使其職務”，民國16年的《律師章程》第1章第1條規定：“律師受當事人之委托或法院之命令，得在通常法院執行法定職務并得依特別之規定在特別審判機關行其職務律師，得受當事人之委托為契約造囑之人證明或代訂契約等法律文件”。民國30年《律師法》第20條規定：“律師受當事人之委托或法院之命令，得在法院執行法定職務，并辦理其他法律文件。律師依特別法之規定，得在軍事或其他審判機關執行職務。”

從以上法條可以看出，民國律師基本要件涵括了：當事人委托或機關指定；授權證明；在審判機關執行職務。這與今天關于律師的定義基本是相似的。

二、民國律師立法分析

（一）民國律師資格取得與喪失規定

1.民國律師資格的取得條件

根據《律師暫行章程》第2條規定，律師必須是男子、二十歲、接受過系統法學教學或有相關從業經歷。自民國元年《律師暫行章程》頒布，其后不斷地修訂，又陸續頒布相關法律法規，使律師資格漸趨嚴格，尤其免試資格，當時從事律師職業者一般是經過免試選拔這一途徑，而通過律師考試而步入律師行列者少之甚少。但不管哪一種途徑，律師資格經歷了一個漸趨嚴格的過程，體現了由于近代教育體制的發展，使得律師后備隊伍素質提高，改變了民國初年人才匱乏的局面。對于律師資格的規定，主要確立以學歷為主的律師執業要求。這與今天的法律職業資格考試要求是相似的。但民國律師限制對性別有限制，實際上反映了在法律西學東漸里中國陋習的強制保留。

2.民國律師資格的喪失

關于民國時期律師資格的喪失，《律師暫行章程》將受過徒刑及以上的、宣告破產的人排除在外；《律師章程》沿用《律師暫行章程》律法精神，從受過刑罰或宣告破產禁止律師執業；《律師法》則較為嚴格，其在第2條作規定六種限制，包括叛國的、受過有期徒刑的、曾被除名處分的、被免除公職的、虧空公款的、宣告破產的。足見民國律師的資格限制是由寬泛到嚴格，說明民國律師制度逐漸走向成熟，也說明律師從業在當時受到嚴格的限制。

（二）民國律師執業及其管理機制

對作為自由職業者的律師管理，民國律師立法主要采用登錄制度，授予司法機關和行業團體管理和監督。同時也規定律師公會對職業律師的業務活動進行日常監督。

根據《律師暫行章程》和《律師章程》的規定，律師公會受到限制較多，主要體現為其管理手段與職責權限的自治性較差，雖然《律師法》作為民國律師立法的集大成者，但在律師公會職責上沒有特別大的突破，如其規定了律師公會只能提議或決議事項如法律命令、司法機關咨詢事項、律師共同利益等，同時律師公會的監督主體為法院首席檢察官，1945年修訂《律師法》時還增加了行政機構。

但律師既作為自由職業者，其自治性團體律師公會的管理、監督、職責內容卻受到司法、行政的監督，實際上是對律師自治化的阻礙，關于是否放開或如何合理限制，在民國法律法規中并未見到。

（三）民國律師的權利與義務

尚有文獻并沒有對民國律師的權利有具體規定，亦沒有學者對此有直接突破。《律師暫行章程》、《律師章程》與《律師法》，都沒有對律師權利的規定。

民國律師的義務，三個法規里均有詳細規定。如《律師暫行章程》對于律師義務做了兩個方面的規定，包括職業方面的限制于受托事項的范圍限制。

為彌補不足，民國三年，又專門制定《律師應守業務》五條，補充規定律師執行職務應守義務。此后的《律師法》，則全面強化有關律師義務的規定，從五個方面規定了律師應盡的義務。

限制律師執業，雖然可以保護當事人權益，規范律師執業，但尺度如果把握不好，對律師的職業活動會起到消極作用。同時，缺乏對律師權利的保障，使得律師執業開展具有一定阻礙，反而不利于保護當事人利益。

（四）民國律師懲戒

《律師暫行章程》與《律師章程》都獨列一章規定民國律師的“懲戒”制度，后者較之前者，省去“罰款”，卻更顯得嚴格。至《律師法》，則完全確立了嚴格的律師懲戒制度。依據《律師法》，律師需要接受懲戒的行為包括違反《律師法》義務、犯罪的、對《律師公會章程》違背且情節重大。處分方式包括警告、申誡、停止執業職務、除名，處分方式由輕到重，“除名”最重。

懲戒律師的機構，《律師法》從送請和實施兩個方面分別作了不同的規定。即高等法院及其他分院首席檢察官或地方法院首席檢察官享有律師懲戒送請權，同時首席檢察官不僅可以直接送請，還可以間接送請。即首席檢察官可以依據律師公會的懲戒聲請而送請，而且不可拒絕該聲請。但律師公會提起懲戒申請，需經會員大會或監事、理事會議討論。

在懲戒程序方面，《律師暫行章程》規定準用訴訟程序，《律師章程》沿用，并設立專門的律師懲戒委員會，由地方法院首席檢察官向高等法院提起懲戒律師之訴。《律師法》則免去地方法院首席檢察官對應懲戒律師的“懲戒之訴”權，由律師懲戒委員會以“決議”方式作出是否懲戒的處理意見。

三、民國律師立法對司法公開的促進

民國律師制度，歷經37年的歷史，從袁世凱到北洋軍閥，到南京國民政府，從最開始對律師自由職業者身份在法律上的確定與突破，到后來對職業資格與身份的嚴格限制如嚴禁女性從事律師職業等，體現了民國立法機關為維護階級統治的自私性，如在行業自治即律師公會上，其職權受限，并未達到行業自治，在此矛盾下，民國十九年，律師協會倡議發起了冤獄賠償運動，卻走向了失敗，“國民黨蔣介石為維護其一黨獨裁的統治，是不可能平反冤獄，制定有關冤獄賠償的法律”。[2]律師公會職能的弱化影響到了今天臺灣的律師公會甚至是大陸的律師協會，在維護律師利益中，其作用始終有限。

但民國律師立法對近代法治卻具有一定的意義，其中以促進司法公開為主。所謂司法公開，其核心是審判公開，源于公正審判和公民知情權的保證。[3]其主要目的是法院通過司法公開提高司法權威，公民通過對司法的監督來提升司法的公信力。法院以職業化方式通過立案公開、法庭調查公開、判決公開以及執行公開的手段保證司法公開；而公民對司法的監督缺乏專業化手段，此為律師的滋生產生空間。如果要保障公民監督權的實現，勢必需要律師，民國律師立法初衷只是為迎合西方的律師辯護制，學習西方的所謂西方民主，但卻打破了中國數千年封閉的法律傳統，其讓“訟師”不三不四的地位得以被立法保護。律師通過參與訴訟，對法官的不正當審判行為可以及時予以糾正，維護當事人的正當權益，提高法官的審判效率；律師作為當事人和法官的中間橋梁，能夠促使當事人之間、當事人和法官之間達成共識。

以姚榮澤案為例，這是中國近代的第一起審判公開案，發生在1912年，姚榮澤因殺害革命人士周實與阮式被起訴，在接受西方教育的伍廷芳的堅持下公開審判，先是1912年3月18日的《申報》第7版登報通告開庭時間與地點，即“陽歷三月二十三日下午時借南市市政廳公開裁判”，然后是陪審員選擇、允許律師出庭辯護、發放旁聽券、允許記者報道，通過社會公眾力量的參與，完成了我國近代史上第一起司法公開的個案。凡觀該案，正是律師的全面參與，才促使了姚榮澤案的有序進行，在對姚榮澤進行公訴時，也沒有忽略對其辯護權的保護，在公開的場域中完成了一場有說服力的審判。如果缺乏律師角色，按照中國的法律傳統，法官、被告人、公訴人的三角法律關系最后又發展成法官和公訴人的直線關系，直線關系雖可以迅速解決糾紛，卻也是冤假錯案的根源。

律師行業的發展，既保障公民對審判權的監督，又促使審判公開化；律師辯護的合法化，有利于法官和當事人就事實認定和法律問題達成一致，提高司法公信力。

［1］徐家力.領事裁判權與清末律師制度的產生［J］.河北法學，1997（5）：44.

［2］孫彩霞.20世紀30年代的冤獄賠償運動［J］.歷史檔案，2004（2）：110.

［3］高一飛，龍飛等.司法公開基本原理［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2：2.

D926.5

A

1007-9106（2016）11-0135-03

*本文為重慶市教育委員會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新媒體時代的司法公開研究”階段成果，項目編號：14SKC12。

*陳華麗（1985—），女，西南政法大學法學碩士，中山大學新華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司法制度，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