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里的大長腿

◎樂嘉

地鐵里的大長腿

◎樂嘉

1994年，我離開已經工作了三年的寧波，到上海闖蕩。我到現在還記得，有一天從徐家匯上地鐵準備到莘莊，在萬體館停靠時，上來個長腿女子。見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心漏跳了好幾拍。

長腿女子和我分別倚靠著面對面的兩個車門，我偶爾抬下頭，假裝若有所思地眺望遠方，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用眼角偷瞟半眼，發現她在那半撩著頭發，睜著一雙大大的黑眼睛。一旦與我的目光相遇，她就迅速避開，于是我的心就這樣一直吊在嗓子眼。

多少次我蠢蠢欲動，想上前去討個電話號碼，可想到旁邊乘客虎視眈眈的目光……萬一被她拒絕怎么辦，無數次鼓起的勇氣就這樣熄滅下去。

長腿女子在錦江樂園站下了車，走出車門時，她回首哀怨地斜望了我一眼，那一眼讓我心驚肉跳。當時，我的雙腿沉重得無法抬起，內心渴望卻不敢上前。20年過去了，在這20年中，我見過數百雙“比林志玲還林志玲”的長腿，但只有那一雙地鐵長腿讓我魂牽夢繞，久久不能忘懷。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當時對地鐵長腿的那種渴望還沒強烈到欲望的程度。真正的欲望是指對于內心渴望的事物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要去實現，打個簡單的比方，在沙漠里迷了路，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喝上水，水就是我的欲望，我越渴，欲望就越強。

那個時候，我與女友感情和睦，性事合拍。雖然女友的腿遠比不上地鐵里的大長腿，但大長腿畢竟不能當飯吃。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吃飯是第一要事，天大地大沒有肚皮的事大。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不得不承認，我是那么愛面子，我害怕“大長腿”拒絕我，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還害怕被嘲笑，害怕眾人鄙夷和不屑的眼光。我更害怕自己承受不了打擊——我膽小，我脆弱，我自憐。

所以，我沒采取任何行動。多年以后，我在演講中將此事化作了人生中最痛徹心扉的失敗案例，借此向大家說明“行動比思考更重要”的道理。但現在看來，地鐵長腿事件的本質，根本不是我的行動力問題，也不是我愛面子的問題，而是我對地鐵長腿的欲望還不夠強。

我懷念地鐵里的“大長腿”，今生今世恐怕無緣再見。我將“大長腿”刻意放大，因為這是一個我曾經無限向往的美好。

“大長腿”是我的一個精神符號，她讓我徹底明白，如果我真的想實現一個目標，首先得問自己：“我對這個目標的欲望到底有多強？”

（摘自《本色》長江文藝出版社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