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音

錢永廣

年快要到了，晚上我和妻子吃過晚飯，相約一起出去散步。當我們路過郊區的一家建筑工地時，發現有一個男人守在窩棚里，他正在看護著工地。

我路過那個窩棚時，突然聽見窩棚里響起了音樂。那音樂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可是過了沒多久，那音樂突然停止，窩棚里傳出嘈雜的聲音。

我立刻放慢腳步，細細去聽，原來是幾個人在漫無邊際地說著話。沒多久，窩棚里再次傳出音樂，雜音也跟著消失。

我愣住了，走進窩棚，問：“這是怎么回事？”男人笑笑說，這是他去年在家過年時，用手機錄的音，說話的幾個人是他的家人。

“放一點音樂聽聽不是更好，怎么要播放一些雜音呢？”我問。

“這叫雜音？這是去年我在家過年時，錄下的過年的聲音，這過年的聲音，可以讓我不再覺得孤單。”男人似乎有點惱我。

男人一邊說話，一邊繼續撥弄他的手機。這時候，他手機里播放的是一個女孩的聲音。這個女孩，正說著感謝爸爸媽媽給了壓歲錢的話。

“是你的女兒？”我問。

“是的，她已經上三年級了，在上次班級考試中，她考了第一名的好成績。”男人自豪地說。

男人剛說完，手機里又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我聽出，這個女人好像正在廚房里忙著，并吩咐男人洗菜。

“是你的愛人吧？”我問。

男人笑著點了點頭，臉上瞬間明朗起來。

“快過年了，聽聽家人的聲音，就不想家了？”我問。

“想，但聽聽家人去年過年的聲音，會讓我感到過年的幸福。我知道，雖然我今年不能回家過年，但此刻，家人也一定在想念著我。快過年了，我想聽聽她們的聲音，這也是一種幸福。”男人臉上掛著笑對我說。

“快過年了，你堅守在工地，不回家過年，老板給你的報酬一定很高吧？”我試探著問他。

“高！看一天工地，一百五十元錢，實際上就是在這睡覺，等工友們過完春節回來，我就可以回皖北老家一趟，那時我女兒的報名費也有著落了。”男人興奮地說著。

我正想夸他女兒幾句，這時手機里傳出一個老奶奶的聲音。老奶奶在笑著說著，但聽不清楚她在說什么。

“是你的母親吧？”我猜著問他。

“是的，她七十六歲了，身體非常硬朗，說起來你也許不信，她一生從未去過醫院。”男人仍舊樂呵呵地笑著。

因為工作關系，我也是一個經常需要外出的人。出差在外，想起家人，我也會時常感到孤單。如今，這個守在建筑工地上的男人，用手機播放家里人的聲音，在快要過年的時候，因為不能回家團圓，他就靠聽著家人過年的聲音，竟是如此的幸福。

【原載2016年2月7日《貴港日報·每周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