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

◎聞一多

口供

◎聞一多

我不騙你，我不是什么詩人，

縱然我愛的是白石的堅貞，

青松和大海，鴉背馱著夕陽，

黃昏里織滿了蝙蝠的翅膀。

你知道我愛英雄，還愛高山，

我愛一幅國旗在風中招展，

自從鵝黃到古銅色的菊花。

記著我的糧食是一壺苦茶！

可是還有一個我，你怕不怕——

蒼蠅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

（選自《聞一多詩集》，北京群言出版社）

賞析

這首詩以“口供”為題就非常與眾不同，但作者“老實交代的”前面部分只能算是鋪墊，最后才是要點。

詩的開頭就令人大吃一驚，寫過《七子之歌》，出版過詩集《紅燭》《死水》的大名鼎鼎的詩人聞一多，竟然說“我不是什么詩人”。這可能是作者對“吟風弄月”一類詩人的暗諷，也可能是作者的自謙，或者作者認為，真正的詩人應該有一顆赤子之心，以靈魂和讀者坦誠相見，而不是簡單地寫幾首詩而已。

接著，作者以“縱然”讓步，寫自己高尚的品格和崇高的情操。作者的所愛，體現了他的堅貞、頑強、寬廣、偉大、勇敢的英雄情懷和民族情懷。作者說自己的“糧食是一壺苦茶”，是自甘寂寞、特立獨行的孤傲人格的寫照。這些精神都是“靈魂詩人”所獨有的。

但在詩的結尾卻說：“可是還有一個我，你怕不怕——蒼蠅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這時作者不僅是正視自己，更準確地說是在“解剖自己”。他不懼怕說出自己靈魂中有丑陋與骯臟，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作者自我反省的巨大勇氣，更能看出作者正視自己人性弱點的可貴精神，這樣的思想不骯臟，恰恰相反，這是詩人偉大靈魂的一部分。

聞一多的另一篇《春光》采用的是同樣的結構形式。更有意思的是，早在唐朝，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白居易的《輕肥》就已經給我們做了完美的示范。

本欄目責任編輯：陸姹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