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入詩妙趣多

王祖遠

數字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須臾或離的，《汗書·律厲志上》稱：“數者，一十百千萬也。”《三字經》復為演繹，便有了“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之句。從前有些詩人常常把數字嵌在詩里，用這些詩篇來刺人刺事，十分有趣。筆者數十年來好之成癖，特在此將其公諸同好，共賞奇文。

昔聞友人之言：清代雙流士子劉某，才高八斗，下筆有神，為人脫略不羈。赴京應考時，嘗與同窗六友，漫游煙花巷里，飲酒取樂。六友皆醉不醒事矣。一妓向劉索詩，要求詩中必須全部嵌入十個數字。劉不假思索，援筆立成：

一是大喬二小喬，三寸金蓮四寸腰。

買得五六七盆粉，贏來八九十分嬌。

此妓讀完一嗔道：“我所求者是倒數，此乃順數，不如我意。”于是劉乃復提筆，瞬息之間，又另賦就一詩曰：

十九望月八月圓，七人飲酒六人酣。

五更四點雞三唱，二人合抱一頭眠。

此君思路，可謂敏捷過人矣。成都草堂寺刻壁詩中有其遺作，今猶可見。

清代道光年間，官史大多染上鴉片，衙門之內，一派烏煙瘴氣。有人以詩嘲之曰：

一進二三堂，床鋪四五張。

煙燈六七盞，八九十之槍。

到了20世紀的20年代，蜀中無論城鄉，莫不煙館林立，吸食者不知凡幾。一旦成癮，必是家財蕩盡，妻兒離散，至死無以自拔。當年有紀事詩一首：

一杯鴉片煙， 二百大銅元。

三口吞下肚，四肢都了然。

五吃田和土，六吃壽比南。

七吃兒和女，八吃家有賢。

九吃衣與被，十吃實慘然。

按“壽比南山”、“家有賢妻”皆通成語，作者似為押韻而將“山”、“妻”二字隱去。

又聞前代有人寫了一首詠麻雀詩，詩曰：

一窩二窩三四窩，五窩六窩七八窩。

食盡皇糧千百粟，鳳凰何少爾何多。

前兩句似覺乏味，但后面兩句一出，卻能畫龍點睛，故后世廣為流傳。

從前有人為那些朝夕鉆營、總想當官之輩代擬了十大做官必備條件，做成一首四言順口溜。其文曰：

一筆好字，二等才情。

三杯酒量，四季衣裳。

五子圍棋，六朝風度。

七句歪詩，八圈麻將。

九品官銜，十分和氣。

另又為之總結了十六字求官真言，即：

強盜心腸，婊子手段。

烏龜耐性，小丑面孔。

舊日官場之卑鄙無恥，于此可見一斑。

羅家倫曾任南京中央大學校長。有不慊于羅者，詆之曰：

一身豬熊狗，兩眼官勢錢。

三訣繃舐騙，四維禮儀廉。

管仲說過：“禮儀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這里只言禮儀廉，當是指羅無“恥”也。此詩一時流傳甚廣。

前國民黨南京政府立法院秘書長梁寒操，一次與監察院秘書長王陸一小開玩笑，贈之以詩曰：

何事名陸一，陸一原為七。

寄語王大哥，不可再加一 。

其意如再加一，就會變成“王八”了！這也是在搞數字游戲。

就是這個王陸一，當年寫有一首寶塔詩來譏諷行政院秘書長褚民誼。寶塔詩是一種雜體詩名，原稱“一字至八字詩”，從一字句到七字句逐句成韻，或迭兩句為一韻，后有增至八字句、九字句者。字數依次遞增，形如寶塔。王詩共十句，把褚民誼種種丑態刻畫盡致，讀之無不稱絕。詩見下：

賜

太極

丫姑爺

鴛鴦蝴蝶

其愚不可及

馬車點點的的

穿馬褲打拱作揖

秘書長城門進不得

博士學位全憑兔陰說

嗚呼國家將亡必有冤孽

注：一、褚民誼喜愛并提倡踢毽子；

二、指打太極拳、練太極劍、玩太極球；

三、其妻原是陳壁君的使女；

四、褚愛放風箏，鴛鴦、蝴蝶指風箏形態；

五、指其不學無術，是個蠢材；

六、指其坐馬車招搖過市，并曾親為美人魚楊秀瓊駕車；

七、指其標奇立異，不倫不類；

八、這是褚鬧出來的一個大笑話。褚乃戲迷，最愛票戲。一次與下屬某君登臺票演空城計，褚扮司馬懿，一出臺便打馬揚鞭直向城中沖去。急得在城樓上的諸葛亮不斷低聲呼叫：“秘書長，城門進不得！”觀眾無不為之哄堂。

九、褚早年在法國某大學讀書，請人代作了一篇題為《兔陰〔即兔子的生殖器〕說》的畢業論文，因此當上了博士。

十、將之比為不齒于人的妖孽，貶之甚矣。

最后再來點題外發揮，把對聯也聊上幾句。在成都南郊武祠諸葛亮殿前，掛有這樣一副對聯：

兩表酬三顧 一對足千秋

十個字中，嵌了十個數字。由此聯想到不久以前，某一報刊上有先已擬就上聯征下聯者，見下：

十擒孟獲 六出祁山 出師二表 演兵八陣 五丈原四 十九盞明燈 一心只為酬三顧

不僅把自“一至十”十個數字包羅無遺，而且還將諸葛亮一生重要事跡幾乎都概括了進去。是聯頗不易對，未知已否有人應征。讀者諸君如感興趣，不妨執筆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