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里的救贖

于小魚

除了盒子里的珠寶，那些謊言背后的救贖，同樣價值連城。

十二歲那年的感恩節，我在洛克大街徘徊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從孤兒院里跑出來好多天了，因為我覺得睡在那間霉氣刺鼻爬滿老鼠的破房間里和睡在大街上沒什么兩樣。街邊的店里不斷飄出火雞的香味，我的胃開始抑制不住地咕咕作響。鬼使神差地，我走進了一間黑著燈的房子。我在那間凌亂的廚房里翻了半天，只找到一塊干癟的奶酪。當我掃興地叼著奶酪往外走時，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正在門口滿臉驚愕地看著我。

“瞧我這記性，今天是感恩節吧？”老人打破了沉默。

“是的，先生。”我聲音顫抖得厲害。

“一定是我的小孫子羅杰讓你來的吧？又要麻煩你給他送禮物了，一個火雞腿和一杯熱巧克力。”老人邊說邊遞給我一張十美元的鈔票。

老人告訴我他叫湯姆森，還讓我給羅杰帶封信，信上的地址是鮑勃街43號。我的確買了湯姆森說的那些東西，但萬萬不敢送到那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羅杰那里。所以那天晚上，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大快朵頤。

兩天后，我回到了那家住了十二年的孤兒院。而且不久之后，我主動敲響了湯姆森的家門，告訴他羅杰收到禮物高興極了。

湯姆森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從床底下翻出一臺老古董似的手搖縫紉機。湯姆森告訴我，他年輕時是個裁縫。有一天，一對年輕人來找他做婚紗，他們給了湯姆森一個小盒子，要他把里面的飾品鑲嵌在婚紗上。湯姆森看到盒子里的珠寶價值連城，便關掉裁縫店，藏了起來，但警察很快就找到了他。湯姆森追悔莫及，甚至想要跳樓自殺，雖然搶救及時，但他卻失去了左腿。

開庭時，那對年輕人堅持說盒子里的珠寶是一堆贗品，這讓湯姆森躲過了牢獄之災。但湯姆森知道，那些珠寶都是貨真價實的，他想要把盒子還給年輕人，但卻再也沒有找到他們。

那一刻，我十分理解湯姆森的感受，因為我發現，鮑勃街43號是一間貨棧，根本沒有叫羅杰的孩子。

后來，湯姆森家成了我經常光顧的地方，他教我怎樣使用那臺古董縫紉機。起初，我只能縫補孤兒院那些破爛不堪的被子。后來，我可以為孤兒院的伙伴們縫制漂亮的衣服了。再后來，我成了一名職業服裝設計師。

老湯姆森最終也沒能找到珠寶的主人，他臨終前把珠寶拍賣掉，用得來的錢翻新了孤兒院。而我沒有告訴湯姆森，拍下那盒珠寶的人就是我，我會繼續為他尋找盒子的主人，因為我想告訴他們，除了盒子里的珠寶，那些謊言背后的救贖，同樣價值連城。

摘自《智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