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案評析

大連海事法院　陳鐵強

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糾紛案評析

大連海事法院陳鐵強

如果提單中的仲裁條款僅系承運人的單方意思表示，沒有提單持有人的同意，該提單就不能直接體現涉案的雙方當事人有將其間產生的糾紛依此提交仲裁解決的意思表示，則不能把它視為是就提交仲裁解決糾紛的明確約定，而應視為雙方對此并未形成合意，因此該仲裁條款不能約束提單持有人。

［案情］

原告：A公司。

原告：B公司。

被告：C輪船公司。

被告：D代理有限公司。

被告：F航運有限公司。

本院受理案件后，被告C輪船公司于答辯期間向本院對該案的管轄權提出異議。C輪船公司認為：異議人就涉案貨物簽發了編號為RD02299PH號提單，原告B公司為提單收貨人，提單正面蓋有“因本提單引起或與之有關的任何糾紛應該提交至位于漢堡的德國海事仲裁委員會（GMAA），依照GMAA有效仲裁規則和德國法進行仲裁”。仲裁裁決為終局裁決，并對雙方當事人具有約束力。提單持有人在收到提單后沒有向承運人提出異議，視為提單持有人接受本仲裁條款的內容。本案為海上、通海水域運輸合同糾紛，運輸合同證明的提單特別明確、清楚地加蓋了有效的仲裁條款，對雙方具有約束力。同時，選擇的仲裁機構位于異議人的住所地，與本案爭議具有實際聯系，因此大連海事法院對本案無管轄權，請求依法駁回原告對異議人的訴訟。

［爭議］

涉外提單仲裁條款是否有效？

［審判］

一審法院認為：關于提單仲裁條款的性質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第四條規定，當事人采用仲裁方式解決糾紛，應當雙方自愿，達成仲裁協議。沒有仲裁協議，一方申請仲裁的，仲裁委員會不予受理。本案中，雖然涉案提單正面約定因涉案提單所產生的任何糾紛應提交位于漢堡的德國海事仲裁委員會（GMAA）仲裁，但提單僅系海上貨物運輸合同的證明，而非運輸合同本身，提單的流動性決定了提單持有人不可能參與仲裁協議或仲裁條款的協商，甚至根本無法知曉仲裁條款的存在。本案中關于德國海事仲裁委員會（GMAA）仲裁的規定屬于承運人被告C輪船公司單方意思表示，而一個有效的仲裁協議必須是雙方當事人共同的真實意思表示，從而形成合意。本案中，提單中的仲裁條款僅系承運人的單方意思表示，沒有提單持有人的同意，該提單不能直接體現本案的雙方當事人有將其間產生的糾紛依此提交仲裁解決的意思表示，更不能把它視為是就提交仲裁解決糾紛的明確約定，雙方對此并未形成合意，因此不能約束提單持有人。特別是原告B公司系在實體爭議產生后通過申請海事強制令才獲得上述提單，而非正常接收，其無從向承運人提出異議。所以該提單載明的仲裁條款不構成仲裁合意，其對持有提單的原告B公司并不具有約束力。而且本案尚存在其他當事人，其相互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亦無法全部涵蓋在涉案提單中。綜上，本院對本案具有管轄權，被告C輪船公司提出的管轄權異議理由不能成立，對其應予駁回。

另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和執行涉外民商事案件應當注意的幾個問題的通知》第一條規定，對涉外合同中訂有仲裁條款或者當事人事后達成書面仲裁協議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根據當事人的申請，依照法律規定，擬裁定涉外合同仲裁協議無效的，應先逐級呈報最高人民法院，待最高人民法院答復同意后才可以確認仲裁協議無效，故本案應先行上報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法院逐級予以審查。

遼寧省高級人民法院與最高人民法院經審查后，同意本院意見，故本院做出裁定，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十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第四條、第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第四條并參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原告中國·北京埃力生進出口有限公司訴被告日本·太陽航行貿易有限公司、新加坡·松加船務有限公司海上運輸合同管轄權異議上訴一案的請示的復函》之規定，駁回被告C輪船公司對本案管轄權之異議。

各方當事人均未上訴。

［評析］

涉案提單是基于租船合同而簽發，提單正面記載的仲裁條款不屬于租約仲裁條款并入提單，應是提單仲裁條款的約定。根據《海商法》第九十五條的規定，作為承運人與提單持有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應當適用涉案提單的約定。雖然本案中涉案提單正面約定因涉案提單所產生的任何糾紛應提交德國仲裁，但提單仲裁條款的約定屬于承運人單方意思表示，對持有提單的原告并不當然具有約束力。最高人民法院在近年來的幾個案件當中，都表明了上述立場，如（2013）民四他字第1號復函。

10.16176/j.cnki.21-1284.2016.09.010

陳鐵強（1975—），男，大連海事法院鲅魚圈法庭副庭長，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