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 姣,姜 曉,劉 瑩,胡 靖,楊 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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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應用訪談法研究引用動機進展及對我國學術評價的啟示*
淳姣,姜曉,劉瑩,胡靖,楊雲舒
摘要文章研究總結了國外過去40多年來應用訪談法研究引用動機的相關成果,并根據研究特點,將其分成四個階段:初步探索、系統分類、延伸分析和再認識階段。此外,通過分析過往成果,提出7點針對我國學術影響力評價的啟示。
關鍵詞引用動機引文分析學術評價學術影響力
引用本文格式淳姣,姜曉,劉瑩,等.國外應用訪談法研究引用動機進展及對我國學術評價的啟示[J].圖書館論壇,2016(3):103- 111.
*本文系2015年度四川大學青年教師科研啟動基金項目“國內外同行評議庫與引文數據庫的學科比較研究”(項目編號:2015SCU11051號),四川大學2015年度圖書館、情報與文獻學科研項目“基于引用動機角度的學術著作影響力影響因素研究”(項目編號:sktq201518號)和2014年度四川學術成果分析與應用研究中心規劃項目“基于多維度的四川省學術著作影響力研究——以圖書館、情報與文獻學為例”(項目編號:SCAA14B15號)研究成果之一
Overseas Research Progress on Citing Motivation with Interview Method and Its Inspirations for Chinese Academic Evaluation
CHUN Jiao,JIANG Xiao,LIU Ying,HU Jing,YANG Yun- shu
Abstract This article summarizes the overseas studies of citation motivation with interview method over the last 40 years,which is divided into four phases by research characteristics:preliminary exploration,system classification,extended analysis and reconsideration. With a careful analysis of the past achievements,inspirations for Chinese academic evaluation are presented.
Keywords citing motivation;citation analysis;academic evaluation;academic influence
對論文引用的關注較早可溯至1927年,Gross等在當年第一次采用被引次數評估科學研究的影響力[1]。隨著SCI在20世紀60年代出現,以被引次數為基礎的各類量化指標成為評估研究實力和期刊論文質量的重要指標。然而,學術界普遍意識到僅依靠引用次數及其相關指標并不能有效揭示研究的影響力。一方面,研究者引用行為和動機較為復雜,很難通過此類指標真實反映。因為研究者的引用動機并非想象中那樣純粹地遵循學術范例——引用僅僅是因為該文較高的科研質量或重要性。許多其他因素如展示個人能力、填充引用數量、盲目引用,仍然左右研究者引用文獻[2- 3]。另一方面,一篇文獻引用次數的多少還受到其他非質量因素的影響,如文獻發表時間、研究所在領域和學科、發表文獻的期刊、文獻自身特點、可獲取性[4]。
為彌補以被引次數為基礎的評估方法的不足,研究者開始關注論文的引用動機。研究分兩大流派:一是內容分析派,力圖通過論文語境分析來研究文獻間相關性,從而提示論文引用的原因;二是訪談分析派,即通過訪談獲取作者引用動機[5]。Gilbert認為由于引用動機的復雜性,很難通過文獻的內容或直接引文分析讀懂作者的引用動機[6]。引用動機的研究得通過訪談還原作者當時的引用情景,從而捕捉當時作者的引用意圖[7]。相較于內容分析法,訪談法通過喚起研究者對引用情形的回憶,更能有效捕捉當時作者的引用動機。
過去40年國外通過訪談法對引用動機進行的研究積累了一定成果。然而迄今為止,我國尚無相關研究系統總結并詳細介紹國外在此領域的研究成果。由此,本研究力圖搜集國外應用訪談法研究引用動機的相關文獻,并依據其特點,組織相關研究成果,以期能全面地、細節地展示相關研究發現,促進國內外同行在此領域的交流,并在此基礎上分析其對我國學術評價的啟示。
根據其主要研究特點,國外相關研究成果可分成四個階段:初步探索、系統分類、延伸分析和再認識階段。
1.1初步探索階段
在此期間,研究者開始關注利用訪談法分析引用動機,簡單探索和歸類引用心理,并初步分析研究者對參考文獻重要性的認知。Gilbert和Prabha為該階段研究的代表人物。
用訪談法分析引用動機最早可溯至Gilbert 在1977發表的Referencing as persuasion一文。Gilbert借助4位研究者的思想(Chubin and Moitra[8],Moravcsik and Murugesan[9]),將引用分為兩類:一是支持功能(affirmtive reference),即引用是為支持研究內容;二是反駁功能(negationalreference),即引用是為反駁所引文獻的觀點。Gilbert發現,20% - 40%的引用屬于無科學意義的為支持文章觀點而形成的敷衍引用(perfunctory reference)或者補充引用(sumplementary reference),即為了引用而引用,單純想增加參考文獻數量。此外,他還發現文獻引用主要用于說服。這可從兩方面解釋:一方面,相比于運用作者自己知識,引用早期權威文獻可使邏輯推理更有說服力;另一方面通過引用過去的知識來證明本研究觀點的新穎性[10]。由于這種引用行為的復雜性,對于大部分文獻,僅通過引文分析法很難把握作者的引用動機[11],尤其是對于專業知識較少的讀者,這變得更加困難。
Prabha在1983年認同Gilbert提出的“引用說服論”觀點,并認為很有必要通過還原作者當時的引用情景來分析引用動機[12]。他采訪了19位已發表文獻的教員,發現有約三分之一的引用文獻被作者認為十分重要,即認為如沒有這些文獻,他們不可能得出這篇研究。此外,96%的引用文獻都是研究者親自參考閱讀的文獻,尤其是當某篇文章被作者認為十分重要時,極有可能會被研究者(84%)仔細研讀并參考。
1.2系統分類階段
經過Gilbert和Prabha的初步分析后,接下來的研究的最大特點體現在:研究者系統采用問卷訪談法分析引用動機,從多個角度作了較為細致和專業的引用動機分類,并對每一類引用動機的重要程度作了探討。研究主要聚焦于引用動機的分類,進一步加深了對研究者引用動機和心理活動的新認識。該階段的代表是Brooks的七種引用動機、Vinkler的專業引用動和關系引用動機、以及Cano的八種引用動機。
Brooks[13]在1985年首次系統采用問卷訪談法分析研究者引用動機。他訪談了26位來自愛荷華大學18個學科的老師和1位服務部門教員,將作者引用動機分為7種(見表1),并請26位教員評價自己的引用動機(0.5個單位為間距,從0 到3分成7個級別,得分越高表示越認同該引用動機)。計算的平均值顯示,受訪者的引用動機由強至弱依次為說服引用(1.15)、肯定引用(0.76)、時效性(0.70)、提示引用(0.67)、概念引用(0.65)、共識引用(0.28)和否定引用(0.19)。由此可見,研究者在引用論文時有很強的說服動機,這論證了Gilbert在1977年的假設。此外,肯定引用和時效性也是兩個重要的引用動機,這兩個動機在Brooks看來,其之所以排第二和第三,是因為可以增加研究的說服力。另外,Brooks發現引用動機的學科差異。對于自然科學的研究者,更趨向于時效性和提示引用,而說服引用僅排第三。相反,社會科學研究者更強調論文的說服引用和肯定引用,而時效性只排第三。需說明的是,這7種分類動機并不完美,比如有位歷史學科的受訪者認為,以上動機并不能覆蓋其引用動機。

表1 Brooks對引用動機的分類
Brooks[14]在1986年根據表1的動機分類,繼續訪談了20位學者的引用動機,研究他們所引用的437篇文獻。Brooks發現,一方面,大部分參考文獻(70.7%)被作者引用的動機不僅只有一種;另一方面,這7種引用動機可分為三大類:第一大類包括4種動機,即說服引用、肯定引用、時效性和共識引用,這4種以說服動機為主導的引用,具有高度相關性;第二大類是否定引用,它單獨形成一個類別,與其他動機相關度低;第三大類包括概念引用和提示引用兩種動機,被稱為輔助服務類引用,目的是為整篇論文作背景和概念鋪墊。
Vinkler在1987年針對20位化學領域研究者的20篇文獻所引用的484篇參考文獻進行訪談分析。根據Cronin在1984年提出的思路[15],Vinkler得出3個重要發現:
(1)將研究者引用動機分兩類:一是引用動機與研究過程相關,可理解為因為文獻的專業知識而激發研究者引用(professional motivations),即專業引用;二是引用動機與作者個人因素相關,可理解為因為非專業因素或社會相關因素導致的引用(connectonal motivations),即關系型引用。
(2)與關系型引用動機相比,頻率統計顯示專業型引用動機占據主導,約86%的作者因為專業動機而引用。因此,Vinkler認為以引文分析為基礎的科學計量方式有一定的可靠性。
(3)進一步細分專業和關系型引用動機。對于專業引用動機,Vinkler將其分為9類,具體類型與占比為:在引言或綜述部分引用(51%),引用小部分的理論和研究方法(42%),該文觀點支持本研究結果(16%),引用大部分的理論、研究方法(15% ),本研究基本全部來自某引用文獻(4%),該文觀點與本研究在某些小地方相反以用于批評該研究(3%),該文觀點與本研究在某些重要部分相反因而用于批評該研究(2%),該文觀點與本研究完全相反(0.2%),其他原因(5%)。對于關系引用動機,其細分類別及占比分別為:自引需要(37%),尊重原作者(17%),希望與某作者建立關系(15%),該文章也被其他人引用(12%),該文章源自重要期刊(8%),該文作者在業界十分知名(6%),與被引作者有財務或職業方面的依賴關系(6%),期望獲得專業或私人方面的利益(4%),僅僅是需要更多但不必要的參考文獻(0.02% ),其他關系型原因(5%)。
Cano[16]在1989年進一步研究作者的引用動機,受Moravcsik和Murugesan的啟發,得出4個重要研究成果:
(1)重新分類引用動機。將引用動機分為4大類,每一類有兩維度,從而有8小類。一是有機引用(organic),即真正需要引用該文獻,其對立面是敷衍引用(perfunctory),即為了引用而引用,單純想增加參考文獻數量;二是概念引用(conceptual),即引用某文獻的概念,其另一面是操作引用(operational),即因為參考其研究理論、方法或路徑而引用;三是深入引用(evolutinary),即在原引文基礎進一步深入研究,其對立面是并列引用(juxtapositional),即引用目的不是在原文獻基礎上深化研究,而是為開啟另一個研究領域;四是肯定引用(confirmative),即用他人文獻支持研究觀點,其對立面是否定引用(negational),引用目的是為了批判。需要說明的是,這八種動機不一定具有完全互斥性。
(2)實證研究8類引用動機所占的比例。通過抽樣獲取21位研究者在工程期刊核心領域發表的42篇文獻(共引用344篇文獻),發現8類動機的分布如下:敷衍引用為26%,有引機用為21%,概念引用為19%,操作引用為12%,深入引用占14%,并列引用為4%,肯定引用和否定引用各占2%。
(3)評價8類引用動機的重要程度。Cano請受訪者評價這8類引用動機的重要程度,并按1 到4的分值等級排序。由不重要到重要,8類引用動機的重要程度(平均值)依次為敷衍引用(1.61)、否定引用(1.80)、并列引用(2.46)、肯定引用(2.61)、深入引用(2.89)、概念引用(2.98)、有機引用(3.03)和操作引用(3.18)。
(4)分析引用類型與引用位置的關系。不同文獻的引用位置與引用類型相關。其中,在文獻的引言開始部分,以敷衍和概念引用最多;在文獻中心部分,有機引用和深入引用占有一定比例,但是敷衍引用和概念引用的比例仍比較高。
1.3延伸分析階段
經過前期的引用動機分類探討,研究進一步將引用動機與某些特定因素、特定現象相聯系、相比較,是對引用動機研究的進一步延伸。這包括自引引用動機和他引引用動機對比分析、核心引用與非核心引用、“高引低質”和“高質低引”現象解釋、引用動機與文獻引用位置等方面。
Bonzi和Snyder[17]在1991年從自引與他引的引用動機角度出發,抽取51位來自美國紐約州立大學(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College)和錫拉丘茲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的教員。他們要求教員提供文章的參考文獻,并描述其引用動機,其主要研究成果有兩個:

表2自引與他引引用動機對比分析
(1)自引與他引在許多引用動機方面并沒有顯著的差異。從表2可知,14類動機中的12類動機并沒有顯著性差異,即自引和他引的作者在此方面的比例相差無幾。
(2)有兩類引用動機有顯著差異,一是以過去研究為基礎,二是樹立作者的聲譽。從表2可知,為樹立個人聲譽和繼續深入過往研究,許多研究者往往更容易采用自引。Bonzi和Snyder認為,因為兩種動機出現自引是不可避免的,故不應對自引有過度偏見。這主要是隨著研究者在某一領域研究的深入和成果積累,不可避免地會以自己過去的研究為基礎。尤其是當研究者在某領域有突出貢獻時,這種引用是必不可少的。
Liu[18]在1993年對來自物理學領域的415位中國研究者的引用動機做了分析,其研究成果主要有3個。
(1)將引文按核心與非核心分類。核心引文(citation essentially)即作者認為在其所引用的文章中是十分有必要的引文,除此之外的其他引文為非核心引文。
(2)列出核心與非核心引文的引用分布。不到20%的研究者認為在其所引用的論文中超過80%是十分有必要的,約15%的研究者認為十分必要的引文數量不到20%,超過60%的研究者認為其引用的論文十分有必要的比例為20% - 80%。
(3)研究者有一定的外文引用傾向。超過三分之二的引文文獻都是外文(英、法、日、德和俄語)文獻,因為外文文獻在專業領域更具有權威性。研究者引用此類論文,說明其對專業文獻的熟悉,展示個人專業知識,從而使論文更容易說服他人。
Shadish等人[19]在1995年分析了192位心理學領域研究者的引用動機,設計了28種引用動機并要求受訪者對其按重要性評價,研究成果主要有3個。
(1)將引用動機分為6大類。通過對28種引用結果的分析,研究者列出了6類相關引用動機:一是權威/經典引用(exemplar citations),即該類文獻在某一領域已是廣泛認可,被奉為經典文獻;二是否定引用(negative citations),引用是為了批評和辯駁過去的研究;三是肯定或支持引用(supportive citations),引用是為了支持本研究;四是創新引用(creative citations),即因為某文獻的研究方法、觀點和結論比較獨特和新穎而引用;五是私人關系(personallyinfluential citations),因受到私人關系的影響而引用;六是其他社會原因(citations made for social reasons),比如期刊和作者的權威性或者編審要求等原因而引用。
(2)高引文獻的引用動機特征。特征一:高引文獻由于大家都認為其權威從而促進研究者引用。特征二:創新性低(less creative),即由于發表多年,當時的觀點和結果跟不上新的實際情況,其知識點顯得較為陳舊。
(3)解釋了“高引低質”和“高質低引”現象。對于“高引低質”現象,即某些年限遠久的文獻之所以被較高引用僅僅是因為其扮演一個權威/經典的角色,但是他們的研究方法或者研究理論已經過時,并不是十分高質量的文獻。對于“高質低引”現象,即許多創新性高的文獻的引用率十分低,主要是由于較高的創新性可能不適用于現有研究方法框架或者概念模型,從而在一定時期內被較少引用。
Case和Higgins[20]在2000年以Shadish等人的引用動機框架為基礎,分析了56位研究者對通訊學科兩位高引研究者文獻的引用動機,研究成果主要有3個。
(1)列出該學科作者的主要引用動機:一是該文獻提供了過去相關領域的研究脈絡,約占24%;二是該引用文獻為研究提供概念支撐,約占20%;三是提供研究方法和思路,約占11%。
(2)激發研究者引用的動機:一是該文獻知名、新穎,并提供概念支持;二是引用某文獻能提高研究者自身作品的權威性;三是引用某文獻是為了批評該文獻,這樣也有利于樹立研究者自身的權威。
(3)創新性強的文獻并不見得被高引。因此,如果僅僅依靠被引文獻數量來判斷一個研究的質量,極有可能錯過一些具有創新性研究的文章。
Tang和Safer[21]在2008年抽取49位生物學和50位心理學的研究者,通過自陳式問卷訪談搜集數據。其研究發現:
(1)不同文章位置的引用對研究者的影響程度不同。在引文背景、研究局限性和研究展望部分所引用的參考文獻并不是最重要的,而出現在概念界定、研究方法和數據分析部分的參考文獻重要性更高。
(2)分析研究者的主要引用動機。主要有:提供背景支持(37.3%)、提供概念界定(31%)、提供研究方法和數據(13.4%)、改進研究方法(10.9%)和撰寫研究展望(4%)。
1.4再認識階段
經過對引用動機的前期探索、系統分類與延伸分析后,后來研究者如Harwood、Erikson和Erlandson等,對引用動機分類進行重新認識和分類。此外,也有研究關注讀者對研究者引用動機的把握準確度。
Harwood[22]在2009年采用半結構訪談法,訪談了來自計算機和社會科學的12位研究者。通過定性分析,總結出11種引用目的或動機。需要說明的是,這11種引用動機術語均來自訪談者的語言而非研究者自己界定的專業術語。
(1)指示動機(signposting),為讀者指明其他相關文獻,方便讀者了解本研究更多背景知識。
(2)支持作用(supporting),旨在證明論題、研究方法、論點的合理性。
(3)尊重他人成果(credit)。引用不僅是尊重他人成果,還有可能是研究者對其的贊譽。此外,通過這種引用來尊重他人成果還可防止學術不端的攻擊。
(4)引用定位(position citations)。通過引用,研究者在研究創作時可快速定位到不同的觀點領域,追溯不同研究想法的起源。
(5)辯駁(engaging citations),即引用是為批判某觀點。
(6)基礎論證(building citations)。當需要其他人的研究方法或研究論點作支撐時,通過引用他人或者自己的研究,并以此為基礎展開深入研究。
(7)借用(tying)。研究者常把別人同樣的研究方法或研究假設作為本研究的方法和假設。
(8)廣告作用(advertising)。通過引用向讀者或他人展示自己的作品,或者展示其他人的研究以達到廣告效應。
(9)未來考慮(future)。作者通過勾勒出未來研究方向,以方便未來的研究者引用該研究,從而提高自身研究的被引率。
(10)能力展示(competence citations)。引用該領域的相關研究,可展示研究者在該領域的專業能力和知識積累。
(11)證明研究新穎(topical citations)。通過展示過去引用文獻,研究者向讀者展示該研究并不過時,是緊跟社會發展的、新穎、先進的研究。
Willett[23]在2013年通過抽取10位來自圖書情報學的研究者和45位讀者,并根據Harwood提出的研究動機框架,從讀者和研究者角度對比了其引用動機。研究顯示:讀者很難發現研究者的引用動機。因為讀者根據原文所揭示的引用動機并不與研究者自己認為的引用動機相符合。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內容分析派較難通過論文語境分析把握研究者引用動機。
Erikson和Erlandson[24]在2014年總結過往利用訪談法研究引用動機的成果,將引用動機分為四類:
一是論證動機(argumentation),即引用文獻是為了支持論點。論證動機可細分為5類:(1)界定(delimination),即界定作者的論點和研究范圍;(2)積極支持(active support),即借用他人著作中相似的觀點支持論據以增強作者論點的說服力;(3)積極批判(active criticism),即通過積極批判他人研究的弱點或錯誤以增強作者論點的說服力;(4)消極支持(passive support),即引用他人作品不是因為他人的著作與作者有相似的觀點,而是因為被引作品的作者或所發表的期刊具有業界的權威性或影響力;(5)延伸閱讀(further reading),相對于前4類,延伸閱讀可視為一種間接論證,因為延伸閱讀通過指出與本研究相關或更廣領域的研究作品,從而達到增加本文論點說服力的目的。
二是社會聯系動機(socialalignment),即引用文獻是滿足作者的社會屬性需要。社會聯系動機可細分為3類:(1)科學傳統(scientific tradition),即不同學科的論文研究都有引用文獻的傳統和慣例,引用的目的是使論文符合這種慣例;(2)塑造科學形象(scientific self- image),引用的目的是塑造論文的特定形象,令其符合主流觀點或觀點新穎,如通過引用某篇與研究內容無實質相關的知名論文以提高本研究的檔次[25];(3)努力補償(effort compensation),雖然作者花費時間研讀一篇論文后發現與其研究不大相關,但是考慮到在這篇論文中花了時間與精力,引用其作為參考文獻以補償耗費的時間精力。
三是利益結盟(mercantile alignment),即引用文獻是滿足作者與他人的利益或者科研結盟。可細分為5類:(1)承認他人功勞(giving credit to others),引用別人作品意味著承認他人的作品與努力,需要說明的是,研究者往往在引用時會選擇一個平衡點,一方面防止過多引用從而使研究失去原創性,另一方面防止過少引用以避免被視為不熟悉相關領域的知識;(2)展示個人研究信用(own credentials),即通過組織加工各種文獻以展示作者的研究技能和能力;(3)互惠引用(bartering material),即通過引用本機構或領域作者的作品以期望該作者能在未來引用其作品;(4)自引(self- promotion),即通過自引個人作品以引起讀者對自己其他研究的興趣;(5)迎合期刊編輯或評審(pledging),即在評審時可能會被評審者或期刊編輯要求加入某些參考文獻。
四是數據功能(data),即被引文獻或觀點僅作為本研究的原始數據。可細分為3類:(1)述評(review),即文獻綜述時需將各種文獻作為綜述的原始數據;(2)元分析(meta- analysis),即將以前的觀點作為數據進行分析,并形成新的觀點;(3)文本分析(text study),即引用實際數據是實證分析的需要。
2.1引文分析法有一定的可靠性
從引用動機角度看,相當部分研究者引用一篇文獻主要是考慮文獻的專業質量。在Vinkler的研究中,約86%的作者引用動機來自于專業引用動機;在Prabha的研究中,96%的引用文獻都是作者親自參考過的,且當某篇文獻被研究者認為十分重要時,84%的研究者都要仔細研讀并參考;此外,Cano的研究顯示,74%的引用文獻為非敷衍引用,即不是單純想增加參考文獻數量。因此,引用動機分析結果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引文分析的可靠性,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論文質量。
2.2不宜過度依賴引文分析法
這由兩方面決定:一是存在一定比例的敷衍引用。Cano,Gilbert和Vinkler的研究顯示敷衍引用的比例分別為26%、20%- 40%和14%左右,表明引文分析存在一定瑕疵。二是引文的數量受到其他因素干擾,比如文獻發表時間長短、研究主題、研究所在不同領域和學科、文獻的可獲取性等[26]。一般來講,在同等條件下發表時間越長的文獻,引文數量越高。因此,對引文分析法不宜過度依賴。
2.3不宜過度對自引產生偏見
在部分人看來,自引往往帶有一定的功利性。這種推斷得到一定支持,比如在Bonzi和Snyder的研究中,31.1%的作者在自引時,會考慮到樹立個人聲譽;然而在他引時,作者在此方面的動機比例十分低,僅有1.71%。但是要注意到,Bonzi和Snyder的研究還顯示,自引與他引在許多引用動機方面(14種中的12種)并沒有顯著差異。此外,由于持續深入研究要以過去研究為基礎,引用個人過去的文章也在所難免。因此,在學術評價時,對自引的文章不宜有過度偏見。
2.4注意引用動機的學科差異性
在Brooks的研究結果中,自然科學研究者更受時效性和提示引用動機的影響,社會科學研究者則更重視說服動機。此外,Brooks的7種分類動機雖然適用多個學科,但是并不適用于歷史學科。
2.5注意經典文獻和創新性文獻引用數量的認知誤區
在Shadish,Case和Higgins的研究中,對于經典文獻(exemplar citations),其可能存在“高引低質”現象。由于其研究方法或者研究理論已經過時,研究者引用其的目的是通過權威文獻來說服讀者。這些研究可能在當前研究背景下已經過時,并非真正的高質量文獻,但是其被引用數量卻比較高。對于創新性文獻,則可能存在“高質低引”現象,即部分創新性文獻由于不適用于現有研究方法框架或概念模型,較少被研究者引用。因此,學術評價不能僅依靠引用數量的多少,因為這未必如實反映一篇文獻的學術影響力。
2.6引文分析時,可以考慮給不同引用類型賦予
不同的權重
由Cano研究可知,僅僅計量文獻的引用次數,顯然有失公正。因為不同引用類型,表示不同的引用效用或價值,所反映的學術影響是不一樣的。比如有機引用、概念引用、操作引用和深入引用對研究者影響較大,而其他引用則較小。Prabhar也指出有近30%的文章對作者有很強的影響力,而剩余60%的參考文獻重要程度則較低。其他研究者如Liu,Bonzi和Snyder也持類似觀點。顯然,在引文分析時,有必要給不同類別的引用文獻賦予不同的權重。2.7允許引用動機劃分的多樣性
由于引用動機的復雜性,僅從一種標準、一個角度可能較難揭示研究者的引用動機。過往研究者往往有不同的分類標準,比如Brooks的七種分類法、Vinkler的專業動機與關系動機分類法、Cano的八類細分標準等。事實上,這種多樣性的分類標準有助于加深對不同學科、不同研究層次引用動機的理解,從而能深刻提示研究者的研究創作思維歷程,其存在的意義十分必要。
通過問卷訪談法研究作者引用動機涵蓋了多個學科和不同層次的研究人員,已取得一定的研究成果。這主要體現在引用動機分類、自引與他引分析、經典與創新性文獻的引用動機、讀者對原作者引用動機的認識等。這些研究成果對我國學術影響力評價有重要意義,有利于進一步加深對引文分析法、自引行為、經典文獻和創新性文獻、作者研究心路歷程等方面的認識。本研究一方面揭示引文分析法有一定的可靠性,指出引文分析法可依引用類型賦予文獻不同權重來更準確反映其學術影響力;另一方面,由于引用動機的復雜性及敷衍引用的存在,學術評價不宜過度依賴引文分析,注意引用動機的學科差異性,也要避免對自引的過度偏見和對經典和創新性文獻引用數量的認知誤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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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5- 09- 11
作者簡介淳姣,男,碩士,四川大學圖書館館員;姜曉,女,四川大學圖書館研究館員;劉瑩,女,碩士,四川大學圖書館館員;胡靖,女,碩士,四川大學圖書館助理館員;楊雲舒,女,碩士,四川大學圖書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