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成書于南朝時期的《周氏冥通記》是一部重要的道教神仙傳記,主要記載道士周子良通靈見真的事跡。這部仙傳采用夢境敘事方式結構全文,其特有的宗教背景和實錄式的表達,使之呈現出了超越傳統文學結構體例的獨特文學價值。
關鍵詞:《周氏冥通記》;周子良;夢境敘事
作者簡介:顏凌南(1991-),女,漢族,湖南人,中南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古代文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8-0-01
—、文本簡介
《周氏冥通記》目前所見較為完善的版本應是存于涵芬樓影印本《道藏》中的四卷《冥通記》。其內容大體可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為該書第一卷的前半,包括陶弘景所撰周氏小傳(記載周子良生平及其通靈見真與自殺始末)、陶弘景呈給梁武帝的啟事及武帝閱后的敕答書,以及當時代呈《冥通記》的弘景弟子潘淵文所寫的呈書經過小記。第二部分為此書第一卷后半起至第四卷,是周子良的手稿,其間除了周氏自己所加的注之外,還有陶弘景相當詳細的注文。內容主要是依日期先后,描述眾真來降的景況。前三卷敘述得較為詳實,第四卷則是一份從天監十四年(公元516年)五月二十三日至十五年(公元516年)七月二十三日之間,周氏自己整理的歷次見真的目錄及摘要。另外全文卷末還附有一則周氏所寫“無年月日,不知何時書(陶注)”的《周紫陽記九真玉瀝丹方》。
二、《周氏冥通記》中夢境敘事的特點
異質性是《周氏冥通記》中夢境敘事的首要特點,這主要體現在兩方面:
第一,《周氏冥通記》是道教夢觀念的“反叛者”。
道教沿襲莊子“圣人精神純粹而能‘其寢不夢”的思想,認為在修煉過程中,多夢是人精神魂魄散失的結果,向來排斥夢現象。《太平經》對此有如下論述: “圣人教其守一,言當守一身也。念而不休,精神自來,莫不相應,百病自除,此即長生久視之符也。陽者守一,陰者守二,故名殺也。故晝為陽,人魂常并居;冥為陰,魂神爭行為夢, 想失其形,分為兩,至于死亡。精神悉失,而形獨在。守一者,真真合為一也?!?基于這樣的觀念,道教仙傳中極少描寫夢境。
然而,《周氏冥通記》作為六朝時期重要的道教文本,竟拋開道教文學的傳統書寫模式,以夢境敘事結構全篇,不能不說是對道教夢觀念的一次“反叛”。
第二,《周氏冥通記》敘夢形式的異質性
“夢境敘事,顧名思義即是一段企圖再現夢的經驗的陳述話語,在這段話語中夢以事件的形式被轉述?!敝袊湃擞嘘P夢的觀念常常與靈魂等超自然的存在緊密相連,認為夢是鬼神給予人的啟示,具有預卜未來的特殊作用,反映著古人的文化密碼。夢境解析一度被當作昭示人物際遇甚至國家命運的重要手段。基于此,夢境敘述成為我國人物傳記體史書的常用敘事手法之一。
與一般的“記夢體”不同,《周氏冥通記》不是由不同人的夢或同一主題的夢綴合在一起的,而是道士周子良對一系列的通神之“夢”的第一人稱敘述。其夢境敘事的類型可分為記錄“夢”與記錄“見”二種。從天監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始至翌年七月末止共一百零九條中,“夢”的記錄為四十六條,而“見”的記錄為六十三條。陶弘景亦注意到了此種情況,并給出自己觀點:“按尋記,凡標前云夢者,是眠中所見。其有直云某日見某事者,皆是正耳。覺時其見,但未知為坐為臥耳。從乙未年八月以后,游行諸處,此皆是神去而身實不動也?!?/p>
“夢”、“見”形式的并存正好能說明“夢記體”中所表現出的“夢”不是純粹的夢境 而是包含著不同的幻想。在作品中的反映表現為這種獨特的“見”,這種“見”當然不會是普遍的外在經驗事實,仍是同夢的本質一樣的精神幻覺,但這種幻覺在周所處的彼時彼地,反映在周子良“先驗理念”的“超驗運用”上,是不亞于其清醒時的現實之“現實”。
傳記中夢境敘述的神交內容,與其說是其與他人的精神事件,倒不如說是關涉于周子良自己的生活和精神運數。中心內容可劃分為兩部分:第一,世俗行為的探討,包括周子良的白日睡覺、他舅媽的病以及他父親墳墓的遷移等事項;第二,茅山仙府詔叫周子良赴任事件。這是《冥通記》中最重要的主題。為此,周子良做了一系列的準備。如戒肉食,習修道之方等等。
三、《周氏冥通記》中夢境敘事的文學品格
《周氏冥通記》中的夢境敘事的價值超出了一般意義上的文學結構體例或體裁的價值,傾向于這種體例結構本身的隱藏價值,即編者或作者在建構結構的同時也是在建構價值。我們知道,神交的方法也是進行社會表達的手段。作為一個來自移民家庭又無父親的孤兒,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中,周子良的社會表達管道是十分有限的。他力圖利用這一夢境敘事構建起來自于神啟的經典,奪回其失去的某些地位和權力。
其神啟故事的鋪展曲折而又離奇,頗具前現代主義的風格。夢中的情境恍惚迷離,奇異殊常,頗具夢幻文學的神秘色彩。
周與這些神靈交流的記錄,實際上也只是一種思想內部述說的再創作。神靈對周子良的真誥,幾乎全部是關涉周子良個人的事。眾神靈與周子良只是對所知之事默契地保密,因此,在與神冥通之時,他大部分時間是沉默的,這樣一種不占主導地位的關系給了他獨特的生命體驗。這種體驗投射到文本中,賦予了文本獨特的審美價值。他的神交對白,也創造出了更詳細、更復雜的自我形象。這樣的創造是以神的啟示為中介的,它所賦予的可信度遠遠大于僅僅是源于人類的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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