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葉半夏
“懼內”這個詞,容易讓人聯想起河東獅吼、母夜叉,似乎真的有一位女性,力大如牛,鐵齒銅牙,讓男人心生恐懼,做了小綿羊。
其實,男人對于太太的恐懼,多半不是怕這個女人,而是因為怕麻煩。家庭生活安寧祥和,太太精明能干、亦妻亦母,管你是愛你,把該解決的麻煩都解決了,或者至少有能力解決,這樣男人才覺得省心。其實女人無論外表多么柔弱無骨,她們內心的某個角落其實住著一位英雄志士,行事風格中帶有令人敬畏的特立獨行與不卑不亢。
她們值得被愛,所以值得被怕。
唐朝
盧氏
史書對于盧氏的記載甚少。在賢妻良母只是點綴的中國古代史中,名垂青史的女人有兩種,一種皇帝身邊的少數人,一種是風塵青樓的少數人。盧氏躋身于其中,因為她有一個有名的老公房玄齡。
房玄齡是一代明君李世民的宰相。與李世民相愛相殺,作為智商最高的出氣筒,被貶無數次,每次他都乖乖跑回家,對妻子盧氏說,趕緊把房間打掃干凈,過會兒皇帝要來接我了。果然半天不到,李世民就親自登門謝罪,兩人手牽手坐上馬車回宮了。
淡定的男人與處變不驚的女人是絕配。唐人婚配較早,十七八歲算是晚婚,盧氏與房玄齡相識于微時。房玄齡體弱命大,早年鬧過一次病危,自覺時日無多,對太太盧氏說,你還年輕,記得我死后一定要再嫁個好人家。盧氏二話不說,拿把錐子把自己眼睛刺傷了(另有一說是直接剜下了眼球)。“你瞧我這樣肯定沒辦法再嫁了,所以你不能死!”
有些女人的愛,就是這么彪悍無理,卻直擊人心。房玄齡因此覺得太太救了自己的命。命是一口氣,醫生無力回天時,求生的本能可以決定一個人向死還是向生,求生欲望越強的人,越有可能創造奇跡。
盧氏自殘以后,心態大約也發生了一點變化,對外面的女人十分防備,丈夫必須按時下班,不近女色。
一次開會加班,散會后,群臣作鳥獸散,唯有房玄齡徘徊檐下,李世民問其故。房玄齡哼唧半天,求皇帝下一道圣旨,命令盧氏不可因為加班晚歸而對他發脾氣,尤其不要讓他跪榴蓮。
李世民震驚了,你好歹是我的宰相,我怎么欺負你都行,別人怎么可以讓你跪榴蓮。他決定給好哥們出這口悶氣,于是派人在后宮特選12個美女,送至房家。美其名曰犒勞宰相治國有功,由婢女照顧其飲食起居,夫人勞苦功高,也該歇歇了。盧氏拒不接旨,李世民給她兩條路,要么死,要么從,她鋼牙一咬,選擇狗帶(go die)。
若說這樣的女子,即便讓人心生畏懼,也是敬的成分更多。她的心里自有一套生活標準,并且誓死捍衛自己的那套標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仰頭喝了皇帝賜的“毒酒”。
幸好那不是毒酒,只是一壺醋,否則房玄齡大約活不到71歲高齡,而一代明君李世民也會有一個終生污點名叫多管閑事、濫殺無辜。
懼內純屬家事,何況每一個懼內的故事后面,都有一個精明強悍、內心堅定、御夫有術的女人。
內地
徐帆
盧氏穿越到徐帆,時代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三妻四妾不再合法化,然而對于成功男人來說,妻妾成群的誘惑始終都在,美女如云的娛樂圈更是重災區。武漢女人徐帆一直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她演的角色,即使命運坎坷,也鮮少屈從于命運,她們的底色永遠是堅強,無論《青衣》里的筱燕秋,還是《唐山大地震》里的母親。
導演一家生活的日常是這樣的,太太一邊掐著丈夫的脖子給他洗頭,一邊打探他的內心世界;兩人偶爾也一起去菜場買菜,買菜做飯的原則是“吃不吃我定,買不買她定”。
母代表威嚴,妻代表寵溺。一百對夫妻有一百種相處方式,對于懼內型丈夫來說,他心里的巨嬰既需要體貼更需要威懾,一味體貼的結果,就是巨嬰成了陳赫。
有些男人是不聰明,甩掉了適合自己的太太,跟外面的姑娘跑了,日子沒過好,倒把自己過成了人渣兼藥渣,而智商對于房玄齡與馮小剛來說,顯然都不是問題。
馮小剛在自傳中,對于自己懼內這個問題進行了充分的美化。“徐老師不僅戲演得好,抓管理也很有一套。通常來說是,抓大放小,疏而不漏。看上去,人權、民主氣氛都有,實際上是內緊外松,發現問題絕不手軟。也就是說,徐老師可以不開槍,還可以往炮樓下扔水果糖,但你得清楚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是在徐老師的機關槍射程之內的。”
懼內能懼成哲學家,可見女人強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男人不夠聰明。
強悍的女人有一個好處,是讓人安心,男人很明白無論發生什么狀況,她扛得住,甚至還能幫你扛。女人有原則,并且這個原則不因任何強權而改變,相對而言,她也會有強大的內心,在婚姻中,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誰也不必成為誰的負擔。而對于突破底線的事情,你以為男人心里不明白?他們當然沒有強大到理直氣壯,而是看人下菜,如果太太的底線并不明確,他們就會不斷試探,最終以“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來原諒自己。
不是他們不懼內,而是太太的面目模糊,甚至連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隨時開槍就射,卻經常打不準、沒威力,更沒有讓他明白她的機關槍射程。
有些寬容是會讓男人心生恐懼的,正如有些管束會讓他們惡從膽邊生。
縱觀盧氏與徐老師的御夫術,除了亦妻亦母,還有一個明顯的特征是對白頭偕老這件事,立場堅定,絕不動搖。堅定的立場有助于讓男人看到堅貞的愛情,雖然有時候,其實已經與愛情無關。
盧氏寧愿自殘不愿再嫁,徐老師也是如假包換地嫁一個人就一輩子做教主。
白首到老是人類的執念,誰又能說男人的執念沒有女人深呢?只是他們更加被動,希望是被家里的悍婦一條鐵鏈拴著,走到頭發花白。
(林冬冬摘自《女報Seas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