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飼養員講故事

應琛

聽他們訴說與動物們的點滴，或許能時時提醒觀者，尊重自然，不忘初心。

上海野生動物園（以下簡稱“上野”）有200多種、上萬只動物。它們和人一樣，各有脾氣、性格、愛好。而最了解它們的，非飼養員莫屬。

從最初萌動到壯年時期，直至生命殆盡，飼養員可以看到各種動物完整的生命歷程。聽他們訴說與動物們的點滴，或許能時時提醒觀者，尊重自然，不忘初心。

照顧“國禮”，責任有點大

2015年是中津建交35周年，津巴布韋總統穆加貝將一對幼獅作為國禮贈送給習近平主席。同年10月，它們乘坐專機，從非洲的大草原來到了上海野生動物園。

中方將它們命名為“津津”和“菲菲”，寓意中津和中非友好。公獅“津津”年齡近2歲，身材魁梧，母獅“菲菲”年齡近3歲，眉清目秀。

為了迎接幼獅的到來，上海野生動物園興建了一座中津友好廣場。廣場內側區域，就是幼獅的新家。

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總要有一個適應當地環境的過程。為了讓幼獅更快地適應“新家”的生活，園方不僅在展區內模擬獅子的生態生活環境，還調用了最好的飼養員來飼養它們。

有著20多年飼養經驗的上野飼養班長閔迎國就是其中一員。據閔迎國介紹，剛到上野的“津津”和“菲菲”看見陌生人就會發出兇狠的吼叫聲，“甚至連人類一個抬手的動作，它們也會緊盯著你不放。”原來這對非洲獅是在非人工飼養環境下繁殖的野生獅子，它們十分機敏和警覺，只要見人靠近，就會露出尖牙，企圖用獅吼功嚇退來犯者，“對于它們來說，人類是不常見的‘活物。其實，它們吼叫也說明了它們很緊張。”

為了盡快消除它們的緊張，閔迎國有事沒事就會和它們進行交流：“其實就是跟它們說說話，說什么并不重要，每個飼養員也有不同的習慣。”而在他看來，食物是最好的“溝通橋梁”。

在大草原上長大的“津津”和“菲菲”一般都以捕捉食草動物或其他小型食肉動物為主。而在上野，每天只對它們進行一次喂食。為了在伙食上保證質量，閔迎國和他的同事們選用了新鮮的牛肉和羊排，后來又增加了兔子肉，給它倆換換口味。

每到飯點，閔迎國都會先敲打裝有食物的鐵桶，同時口中喊著“來來來”，就像在說：“‘津津和‘菲菲可以過來吃飯了。”

喂食時，閔迎國和兩頭野生的獅子中間只隔著一張鐵網，幾乎就是“零距離”的親密接觸了。他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給它倆喂食時，“津津”直接撲到了網子上，并發出吼叫，嚇得他倒退了幾步。

但久而久之，這種情況越來越少，“其實，不管是什么動物，歸根到底都有條件反射，我們定時定點，不斷重復，慢慢它們也就習慣了。”閔迎國表示，現在“津津”和“菲菲”看到他提著鐵桶，有時還會主動跑過來。

此外，由于津巴布韋處于南半球，上野為了讓兩頭獅子更快適應上海的天氣環境，還特意保持了園區環境的干燥，在寒冷的今冬，給予加溫優待。就這樣，經過了幾個月的調養，“津津”和“菲菲”逐漸熟悉了上海的環境，神態變得松弛了許多。

現在，公獅“津津”每天要吃2.5公斤牛肉、1公斤羊排和0.5公斤兔肉，母獅“菲菲”的食量略小些。而“津津”的體重已經從來園時的96千克長至106千克，母獅“菲菲”體重也達102千克。

閔迎國坦言，飼養它倆的壓力很大，“畢竟是國禮，就怕它們生病”。也因此，它倆沒有被“放養”在園內的車入區和其他獅群共同生活，“畢竟是不同的種群，也怕和現有的獅群發生打斗。但為了保持它們的野性，我們確保在室內也有充足的活動場地。”

據悉，這對國禮非洲獅將在上海野生動物園永久定居，并將世世代代繁衍下去，不斷傳遞中津人民友誼。閔迎國也希望，這對非洲獅在上海野生動物園“安居樂業”、“早生貴子”，“它們本身就來自兩個不同的種群，加上又來自非洲，血統可以說非常優秀。也許以后它倆的孩子就可以和園內的其他小伙伴生活在一起，也可以改善獅群的基因。”

“奶爸”們的育兒經

在上野“小動物樂園”內，游客們正圍著一只2個月大的非洲獅寶寶，不僅可以拍照和伸手撫摸，膽子大的還可以將它抱入懷中。要知道，一過3個月，無論是獅寶寶還是虎寶寶的牙就會長齊，體形也會變大，就沒有這種機會了。

當然，即使是小獅寶寶偶爾還是會發個脾氣，發出“低吼”，這時身旁的育幼員就會將手指伸入其口中，類似“奶嘴”的感覺，安撫它的情緒。

可以說，生育是動物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但一些初當媽媽的動物，不會帶崽，特別是當出生幼崽多、又無法喂養時，它們往往會將體弱的幼崽丟棄掉。于是，在小動物樂園的育嬰室里，就有著這樣一群60、70、80后的男人，他們扮演著極特殊的重要角色——育幼員，但他們更喜歡被叫作“奶爸”。

張維在這個崗位上已經有10多年的經驗了。每當出現“棄嬰”或體弱多病的“嬰兒”，他們就會將其抱回來，親力親為，像母親般照料這群新生兒，讓它們健康地長大。

“有的時候，也可能是動物媽媽感染了疾病，不適合帶小孩，我們就會把一窩幼崽都抱回來人工飼養。”張維告訴記者，與飼養成年的動物不同，“奶爸”不僅心思細膩，還得特別有耐心。

有一次，一只已經在母親身邊生活過一陣子的獅寶寶，就因為這個原因被送到了張維這里。剛來時的獅寶寶極為抗拒，張維喂的奶它不喝，幫它清洗梳理，它就掙扎，還用尖銳的爪子在他的手背、手心、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其實就跟照顧小孩是一樣的，你表現出了對它們的好，它們自然能感受到。”看著一天天消瘦下去的獅寶寶，張維感到非常心疼。之后，他放了更多的心思在獅寶寶身上：“我們一開始可能會喂一點葡萄糖水，之后再用進口的狗奶粉，因為這和母乳在味道還有營養上都比較接近。”

慢慢地，獅寶寶也感覺到了“奶爸”那顆真誠的心，喜歡上了他給自己喂奶，也喜歡上了他給自己梳洗。每次當張維拿著奶瓶靠近獅寶寶時，它就像是嗅到了媽媽的味道，會不自覺地向張維跑過去。

事實上，要做好“奶爸”并不容易，不僅專業知識要過硬，體力上也要跟得上。在小動物樂園里，“奶爸”一上班就是24小時，不僅要管吃，還得“把屎把尿”，陪玩自然也少不了，“天氣好的時候，還要抱它們出去曬曬太陽，和游客親密接觸。所以我們這里全部都是男的。”據介紹，為了更好地掌握動物寶寶們的生活起居，上野還專門增加了多個攝像頭以作監控。

在張維看來，獅子老虎寶寶還不算最難帶大的，一些晚成鳥的哺育才比較麻煩，“晚成鳥是指雛鳥從卵殼里出來時，發育還不充分，眼睛還沒有睜開，身上的羽毛很少，甚至全身裸露，腿、足無力，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吃飯全靠鳥媽媽喂養，所以這時我們這群‘奶爸就要充當鳥媽媽，模仿母鳥的喂食動作，掰開鳥嘴，將食物灌下去。”

正是這群“奶爸”無微不至的照顧，多年來，送到育嬰苑的“棄兒”們得以成長。特別是2011年，園區一頭母豹一胎產下七崽后“棄崽”，經過奶爸們的精心照料，人工育幼七頭獵豹全部成活。這在世界獵豹人工繁殖史上實屬罕見，一胎七崽全部成活，更是史無先例。

據統計，上海野生動物園人工育幼的成活率，目前已經超過80%，處于國內領先水平，動物“奶爸”可謂功不可沒。

香豬有了豹“保鏢”

當憨厚的香豬遇到兇猛的獵豹，結局一定是香豬命喪豹口嗎？

NO！NO！NO！在上野的車入區，坐上投喂車來到猛獸區，首先你看到的并不是什么猛獸，而是三四只可愛的香豬。一旁的獵豹則三三兩兩地躺著休息，任憑香豬們在其身邊自由游走。

“游客們，你們看，這里是香豬稱大王，獵豹只能給它們當保鏢啦！”車上的講解員也適時配上幽默的解說。

據上野猛獸區班長黃先生介紹，事實上，香豬能和獵豹如此和平相處，源于上野這些年一直在做的動物“豐容”實踐。

“為了讓獵豹保持捕食的天性，四五年前，我們特意將五頭活的香豬送進了獵豹區，想給它們作為食物。”黃先生表示。豈料在同伴們都接連命喪豹口的情況下，一只體形較大的香豬拼死抵抗——被獵豹咬得疼痛大叫的它，猛一回頭，對獵豹的腹部狠狠也咬了一口。可能是完全沒有料到香豬竟然會反抗，獵豹慌忙從香豬背上跳下，倉皇逃去。其他獵豹見“人高馬大”的同伴被香豬咬得“嘰嘰”直叫，都不敢貿然向前，紛紛擇路散去。

香豬的生還“奇跡”，讓野生動物園飼養員有了信心。之后，為了不讓這個幸存者感到寂寞，工作人員又把幾只香豬搬到了獵豹區。香豬家族“添丁進口”，再加上它們的個頭已跟獵豹差不多，獵豹們再也不敢對香豬有“非分之想”，就這樣，獵豹、香豬同處一室，卻互不干涉、互不侵犯。

“當然，香豬能夠和獵豹和平生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飼養員平時還是會進行喂食，獵豹們吃飽了，也就懶得去追那些香豬了。”黃先生表示。

之后，園方又將“豐容”實踐，擴大到了梅花鹿與熊“同居”。“梅花鹿跑得快，熊區內又有很多假山和溪流做掩護，一般熊是抓不到它們的。”黃先生說，“所謂豐容，就是豐富動物的日常生活，提高動物福利，既有物質方面的，比如打造一個更接近自然的生活環境，也有精神層面的，比如保持動物的本性，讓它們愛爬樹的去爬樹，愛游泳的能游泳，喜歡捕獵的也仍然保持捕獵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