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褐斑的中醫治療

云初晴++丙舍

李詠梅，女，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皮膚科主任，主任醫師，碩士生導師，從事臨床工作已30余年，擅長運用中西醫方法系統治療頑固難愈性皮膚病，如濕疹、異位性皮炎、銀屑病、大皰性皮膚病、紅斑狼瘡、血管炎、脫發等。主持及參與多項市局級課題，無論在中醫臟腑辨證治療濕疹的理論創新及總結整理上海市名中醫馬紹堯教授治療皮膚病驗案方面都有較深的造詣，同時在《現代中醫皮膚科臨床家叢書——馬紹堯》專著中擔任主編，迄今已有“自擬方治療黃褐斑312例”、“臟腑辨證法治療銀屑病495例臨床觀察”等二十余篇論文公開發表。

《科學生活》：中醫稱黃褐斑為“肝斑”。廣告里常常把它作為女性衰老、人老珠黃的象征，什么是黃褐斑？黃褐斑有怎樣的特征？

李詠梅主任：黃褐斑中醫俗稱“肝斑”、“黧黑斑”、“面塵”——形象地指出了黃褐斑患者面部看上去像有浮塵、色澤灰黯，這些稱呼在古籍中都有記載。黃褐斑的主要特征是不規則的、不凸起的色素沉著斑片，一般在面頰部、前額部、口唇周圍這些部位比較多見，顏色多以淡褐色、褐色、黑色的為主，是損容性的皮膚病。

黃褐斑影響患者外觀，導致患者心理上的自卑感。一般沒有癢、痛等不適的自覺癥狀。隨著季節不同，黃褐斑色澤會有一定的變化。僻如夏天陽光比較充足，人的膚色較冬天為黑，所以黃褐斑的顏色也比冬天深，有夏重冬輕的說法。

《科學生活》：黃褐斑是由什么引起的？中醫如何認識？

李詠梅主任：西醫認為，黃褐斑與內分泌是有一定關系的。黃褐斑的發生與黑色素顆粒增多、黑色素代謝障礙有關，女性內分泌紊亂導致的色素代謝障礙與體內垂體的黑色素刺激素增高有關。處于妊娠期的一些女性，臉上容易長斑，出現面部的色素沉著，這就是和內分泌的激素水平有關。但是如果僅僅是妊娠導致，產后應該會慢慢恢復，但很多人在更年期后又會再次長斑。在更年期以后，女性激素水平的變化導致了黃褐斑的增長。有些女性患有一些婦科疾病，比如子宮肌瘤、卵巢炎癥、盆腔炎、陰道炎、宮頸炎等，往往也容易導致黃褐斑。再如垂體疾病、甲狀腺功能亢進的患者，可能會出現酪氨酸氧化代謝加速，從而造成膚色增生，這種情況約占20%。

中醫認為黃褐斑的主要發病原因有三個，一是血虛，二是血瘀，三是肝腎不足。

《外科正宗》中認為黃褐斑的發病原因為“水虧不能抑火，血弱不能華肉，燥熱積滯，結成黑斑，血枯不能澤”。“水虧不能抑火”，這里所說的“水虧”指腎水虧，“火”指“陰虛火旺”；“血弱不能華肉”“血弱”即是血虛，膚色是否好看和氣血是否充足有關，“不能華肉”就是不能潤澤肌膚；“燥熱積滯，結成黑斑，血枯不能澤”意思是血液枯燥不能潤澤肌膚了，其認為主要的發病原因為腎水虧、氣血不足這兩大原因導致皮膚容易長黑斑。

還有些醫書里認為黃褐斑是因為“憂思抑郁”，就是說情緒不暢、肝氣郁結導致血循不暢，“瘀滯”而致血液不能上呈顏面，導致面部黑斑。

中醫認為“肝主藏血”“腎主藏精”，精血同源，而黃褐斑是由于肝腎不足，精血虧虛，虛火上炎，熏膚蒸肌則顏面干燥失養而生“面塵”。

《科學生活》：哪些人好發黃褐斑？為什么女性患病率高？

李詠梅主任：很多人認為，黃褐斑僅僅發生于女性，實際上并非如此。

有一些內臟疾病也會引起黃褐斑，如慢性肝炎、結核、各類腫瘤，這些慢性、消耗性的疾病都會使患者的營養狀況差，導致氣血不足，肌膚的濡養不夠，造成黃褐斑。

日曬、紫外線長期照射同樣會刺激皮膚黑色素細胞分裂、增殖，產生更多的黑色素顆粒，導致色斑生成。實驗證實，在人的黑色素細胞培養基中加入維生素D3，一周后酪氨酸酶活性增加，黑色素細胞突明顯增大，黑色素顆粒增多，說明日曬、紫外線與黃褐斑發生有密切關系。

此外一些藥物也會引起黃褐斑的生成，比如治療胃病的甲氰咪胍類藥物、利尿劑中的安體舒通、治療癲癇的苯妥英鈉等，這些藥物通過拮抗激素而誘發黃褐斑。

一些劣質化妝品、護膚品，有很多含有鉛、汞、砷這類物質，短期使用可能會引起患者過敏反應，產生紅斑、瘙癢等癥狀，炎癥后期可以引起色素沉著，即使沒有發生過敏反應，長期使用這些劣質化妝品也會導致黑色素代謝異常，形成色素沉著。

慢性疾病因素；陽光、日曬等紫外光因素；口服藥物因素；長期使用劣質護膚品、化妝品，或是對護膚品、化妝品過敏的人，都是比較容易產生黃褐斑的。

可見黃褐斑是由于內分泌等因素導致的，尤其是女性的發病率較高。黃褐斑的發病率在部分地區自然人群中占到9%以上，男女比例約為1：9，女性更為常見，在成年女性中發病率可高達28%以上。

為什么女性多見呢？中醫認為女子“以血為用”，女性有月事、妊娠、生育，“經帶胎產”都會耗傷氣血，所以中醫認為“女子年過四十，陰氣至半”，四十歲以后陰血就不足了，一般女性七七（49歲）就“天葵竭”、“腎水虧”，也就是絕經了，絕經以后則肝腎不足，更容易出現黃褐斑。加之女性容易出現“憂思抑郁”，經常肝氣不舒、心情不快的情緒也會影響面色，因此黃褐斑臨床往往以女性較為多見。

《科學生活》：黃褐斑與雀斑如何區別呢？黃褐斑會遺傳嗎？

李詠梅主任：黃褐斑與雀斑一般是比較容易鑒別的。因為雀斑大小呈針尖、芝麻一般褐色至淡黑色斑點，一顆顆，不成片，好發于面頰、鼻梁部；而黃褐斑是面積比較大、形狀不規則但邊界清晰的斑片，小如指甲蓋，大至錢幣，可波及顴頰、前額、口周、顳部等。兩種疾病本質的病因也不相同。雀斑在白種人更為多見，在青少年中也比較多，并不集中于女性，男女患病概率相似。

黃褐斑的確也有遺傳因素，通常母親患有黃褐斑，那么孩子患黃褐斑的概率也比較高，約有30%～70%的患者可問及有家族史。所以來我處門診就醫的黃褐斑年輕患者，都要詢問其有無家族史，以明確是否與家族遺傳有關。

《科學生活》：患者是否需要治療？黃褐斑的基礎治療原則是什么呢？

李詠梅主任：黃褐斑一般不會有不適感，但是患者的容貌受損了，所以患者尋求治療的愿望較為迫切。一、積極尋找病因：如有沒有內分泌方面的疾病，或患有其他疾病如肝炎、結核等也會影響到面色，要積極針對原發病治療。二、調暢情志：黃褐斑不僅僅影響患者的外觀，也會影響患者的心理，容易產生自卑感，然而情緒不佳會影響患者的疾病，也是加重黃褐斑的因素。三、避光防曬：如常常外出工作的患者，要注意防曬，避免長時間日光照射，尤其是上午10點到下午3點時段。又如對于一些容易對化妝品、護膚品產生過敏的人，要注意選擇使用合適的化妝品、護膚品，避免產生激素依賴性皮炎。對一些需要服用容易導致色素沉著藥物的患者，有其他藥物可以替代治療的，采用替代藥物來避免不良反應。四、對于情緒不好，也就是中醫所說的肝氣不疏、憂思抑郁導致氣血循行不暢，不能上承顏面、引發黃褐斑的患者，可針對性運用中藥進行調理。

《科學生活》：中醫如何治療黃褐斑，內服外敷？中醫治療特色是什么呢？

李詠梅主任：中醫的治療仍需要辨證論治。先審證求因，要積極尋找病因，針對不同的類型辨證施治。對于肝郁氣結的患者，容易出現郁悶不舒、例假前乳房脹痛、喜嘆息、睡眠不佳，這樣的患者需要疏肝理氣解郁，宜用柴胡舒肝散、丹梔逍遙片一類的藥物來治療。如果病程較久，黃褐斑色深黯黑，患者不僅僅是氣郁，血循也不暢，往往容易噯氣嘆息，女性患者來例假時經色暗紅多挾血塊等，在疏肝理氣的基礎上，可以使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藥物，比如桃紅四物湯、血府逐瘀湯等。對于氣血虧虛、血弱不能華肉的患者，中醫認為“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胃功能薄弱以致氣血生化乏源，氣血不足則無以濡養肌膚。這些患者往往胃口不佳、吃了東西容易腹脹、排便或是干結或是腹瀉，乃脾胃功能不全所致，臨床常使用一些健脾理氣的藥物，如四君子湯、香砂六君丸。對于更年期后、絕經的患者，中醫認為其肝腎不足，“水虧不能制火”導致虛火上炎，要用六味地黃丸、知柏地黃丸來滋陰補腎。當然，患者還是要到醫院來，讓正規醫生辨證治療為妥。比如有些人舌苔厚膩，且容易腹瀉，那就不適合吃六味地黃丸類滋補藥。

除了內服藥以外，還有一些局部外治的療法。中藥的面膜講究“以形治形，以色治色”，也就是說治“黑色”需要用“白色”藥物，治療黃褐斑藥物中不乏白色的藥物如白芨、白蓮、白薇、白菊花、白芷、白茯苓、白僵蠶、白附子等，臨床可將這些含“白”的藥物磨成粉后，加入一些珍珠粉或者是蜂蜜調成膏狀，患者可以在晚上敷于患處，具有一定的療效。在我們醫院，也可以通過中藥蒸汽來熏蒸，其中可以加上這些藥物，還可以加入當歸、丹參活血。通過蒸汽離子噴霧，有兩大優勢，一是蒸汽加熱可改善局部血液循環，二是有利于藥物滲透吸收。之后還可以予以醫用石膏粉倒模治療，其溫熱效應可以加速患者面部血液循環，促進具有增白作用藥物的吸收以祛除黃褐斑。

一些非藥物手段的中醫按穴治療，如活血化瘀的黃埔六形灸，埋在患者的耳穴，可以具有調節內分泌、補腎、調節脾胃功能等作用，通過不同穴位的按壓來刺激整體臟腑氣血的調和，以此治療黃褐斑。再者可與耳針耳穴、針灸穴位相伍，包括一些穴位注射針劑，如以活血的丹參注射液、益氣養血的黃芪注射液、當歸注射液等通過足三里、手三里等穴位注射，來調節臟腑功能，調和氣血，起到消除黃褐斑的效果。

《科學生活》：黃褐斑病情會反復嗎？

李詠梅主任：黃褐斑并不能完全根治。這就是為什么醫生多不推薦運用一些比較高檔的激光儀器，包括調Q開關紫翠寶石美容儀器來治療黃褐斑。因為黃褐斑發生與內分泌、內臟疾病及家族遺傳因素等有關，所以即使激光治療以后，近期有一些效果，色素暫時變淡了，但內在病因不易去除，故遠期的療效是不理想的，半年一年后還會復發。因此從根本上來說，還是要從黃褐斑形成的環節給予干預治療，即使在使用一些綠寶石、調Q開關紫翠寶石激光治療同時，也還要針對病因進行中醫藥的系統治療，或在冬天進行膏方調理，才能鞏固療效，減少病情波動。

《科學生活》：黃褐斑患者生活中要注意什么？飲食生活需要注意哪些方面？

李詠梅主任：生活中就是要注意情緒穩定、作息規律，按時睡覺不熬夜，不要老是生悶氣，因肝氣郁結以后導致氣血循行不暢容易助長黃褐斑。要注意防曬，尤其是有家族遺傳的人，紫外線照射與黃褐斑有相關性，所以在紫外線比較強的季節里，減少外出，且注意采取防護措施。

飲食中，要多吃一些有助于黃褐斑消退的食物。

富含維生素C的食物——西紅柿、蘋果、葡萄等，因為維生素C有增白、抗氧化的作用。尤以葡萄中富含豐富的維生素、礦物質和類黃酮。類黃酮是一種強力抗氧化劑，可抗衰老，并可清除體內自由基。葡萄籽中富含的花青素，其抗氧化的功效比維生素C高出18倍之多，可以說是真正的抗氧化明星。

日常生活應以糙米為主食，可經常飲用豆漿，因大豆中含有大豆異黃酮可以減少黑色素顆粒、減少黑色素細胞代謝過盛。外國白種人與中國人飲食結構不同，他們喜好奶制品，大豆類的食品攝入較少，所以白種人到了青春發育期以后，大多皮膚粗糙。而我們吃的大豆中含有雌性激素、糙米則富含維生素A、E和B族維生素、氨基酸等，能起到調理雌激素平衡及防止肌膚干燥、衰老、抵抗色素沉著的作用，有助于保持皮膚光潔細致。

平時適當飲用一些紅酒，紅酒有活血、軟化血管的作用，可抗癌、抗衰老及預防血小板凝結致血管阻塞，有助于氣血循環、活血化瘀，紅酒可益氣活血、養顏美容，使皮膚變得有彈性。

飲茶宜選擇菊花茶、涼茶及玫瑰花茶，具有舒心潤肺，調節情緒功效，且這些茶葉中的茶多酚有減少黑色素顆粒增生的作用，也是人體自由基的清除劑，可以阻斷亞硝酸胺等多種致癌物質在體內合成，它還能吸收放射性物質達到防輻射的效果，從而保護女性皮膚。使用茶葉洗臉，還能清除面部的油膩、收斂毛孔、減緩皮膚老化，對減輕黃褐斑同樣有一定的好處。

《科學生活》：很多患者會輕信美容院的廣告，甚至靜脈注射維生素C美白針，這樣做有用嗎？會有怎樣的后果呢？

李詠梅主任：激光美容治療對于黃褐斑的遠期療效并不理想，只是具有近期療效，因黃褐斑是不能完全根治的，而且女性隨著年齡遞增，黃褐斑發生率越高，所以不要輕信美容院可以根治黃褐斑的廣告。

由于維生素C有增白、抗氧化作用，故補充維生素C可作為治療黃褐斑方法之一，然靜脈注射較口服并沒有很大優勢，況且日常生活中也能從食物中得到很好的補充。維生素C也并不是量越大越好，因為攝入過多并非被人體完全吸收，加之人體長時間處于酸性的環境之中，容易和其他食物、藥物發生結晶，如維生素C與磺胺藥同服容易導致腎結石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