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夫妻三道茶

劉東華

同窗久別，在茶社小聚，幾對夫妻，都是人到中年，氤氳的茶香里，便聊起各自的生活歷程，真是幾多感慨，幾多酸甜苦辣。無論貧賤富貴，一路攜手而來，也都走過了二十余個年頭。夫妻如茶，甘苦與共。

想起，曾在云南飲過白族的三道茶，一道苦、二道甜、三道回味，其實這夫妻生活，亦如茶中滋味。

少年夫妻，應是一道苦茶。如茶社里的初相識，百味茶里，自然有自己鐘情的那一味，選茶如選佳偶，喜歡了，自是沒有理由。做了夫妻，才算是真正生活的開端，面臨的問題柴米油鹽，細碎繁瑣，即便是王子公主，夫妻生活也是凡間事，彼此的磨合、碰撞，有熾熱的愛，也有彼此的隱忍，退讓，少年夫妻恩愛如一壺燒開的沸水，打打鬧鬧也似前世的冤家。

一杯苦茶，是茶的初滋味，讓人咋舌，又欲罷不能。

中年夫妻，應是一道甜茶。如我們一樣的年齡，多年的生活積淀與打拼，彼此相攜著一路走來，即便是磕磕絆絆，傷痕累累，此刻也有了兒女忽成行的感覺了。夫妻的生活概念里，不再只是你和我，還有了老人健在，兒女乖巧的快樂與幸福，中年夫妻此時是家庭的圍墻，愛與責任，讓人在對家庭的付出里，品嘗到甜的滋味。

人到中年，彼此的心是沒有距離了，即使夫妻天各一方，一個電話，一句問候，都是入心的體貼。如一杯溫熱適宜的茶，在唇邊，觸手可及。

老年夫妻，則是一道香茶了。俗語里，“少年夫妻老來伴”，老年的生活里，沒有了中年的甜，更多是回味的悠香了，生活沉淀在家長里短里，如一路走到了黃昏，這時候是放慢了腳步，用慈愛的眼神看沿途的風景，對這個世界是充滿了憐惜。不僅用心包容著對方，也包容著一切美好。老年的夫妻，心在塵世，愛達天涯，如秋陽的溫暖、貼切。

這三道茶還不夠，還有人生的暮年，暮年的夫妻該是一道淡茶吧。如那些曾經鮮活的葉片，此刻都沉在杯底，茶淡如水，如我們平日里，常常見到的那些在陽光下安坐的老人，安然寧靜，相視而無言。

人生暮年的一道淡茶，或許讓我們不勝唏噓，感嘆人世的無奈、無味。其實這時候，夫妻茶，一生的甘苦悲歡，都如厚厚的茶垢是結在心上了，即使一杯淡水，彼此在，也是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