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陽 吳 雷
新媒體背景下體育賽事轉播權本體思考與規制路徑探究
趙 陽 吳 雷
體育與傳媒具有天然的共生關系,其中體育賽事轉播權是體育賽事經濟價值和傳播價值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新媒體技術的迅猛發展,電視轉播的壟斷版圖已然被網絡傳播時代打破,然而我國體育賽事轉播權存在尚未得到法律層面的確認、權利歸屬不清等問題,一直備受業界詬病。“轉播權”并不是一個嚴謹的法律概念,實際上,轉播權分為“直播”和“轉播”兩個概念,這是討論其法律確認問題的邏輯起點。因此,在此基礎上,明確體育賽事轉播權法律性質、完善相關法律制度、明確權利歸屬,才有助于彌合司法實踐中的認識分歧,才能更好地保護賽事所有者的權益。
新媒體;體育賽事轉播權;本體思考;規制路徑
[作 者]趙陽,集美大學誠毅學院副教授;
吳雷,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
毫無疑問,大力發展體育產業不僅對我國社會經濟發展具有非常大的促進作用,更有利于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同時又能夠對其他相關產業起到推拉作用。體育與傳媒是天作之合,具有天然的共生關系,其中體育賽事轉播權是體育賽事經濟價值和傳播價值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來其價值不斷攀升。以國際奧委會為例,其收入的轉播權、贊助、門票、特許授權四大來源中,出售轉播權是其最大的收益項目,2009—2012年,轉播收入貢獻高達50%。然而,由于我國相關法律制度的相對滯后,其價值長期沒有得到有效的開發和利用,同時因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該領域出現形式多樣、復雜棘手的侵權行為,導致體育賽事的電視和網絡轉播權問題一直備受業界詬病。
(一)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演變歷程
通過對最具典型意義的體育賽事奧運會進行歷史考察,可以清晰窺見體育賽事轉播權開發和利用的演變歷程。1936年的柏林奧運會首次實現電視實況轉播,這是電視轉播技術的初次亮相;1948年倫敦奧運會英國廣播公司(BBC)首次以1000英鎊獲得轉播權;1958年體育賽事電視轉播權正式被國際奧委會寫入《奧林匹克憲章》,并開始有償轉讓電視轉播權。
如今,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互聯網成為繼電視之后的新興媒體,奧運會電視轉播的壟斷版圖已然被互聯網公司的網絡傳播分割。2008年北京奧運會,實現了新媒體轉播權同電視轉播權的分拆招標,新媒體積極參與賽事轉播,開始與電視媒體共享賽事轉播權。2016年里約奧運會的轉播更加全方位地展示了傳統媒體與各類新媒體在奧運轉播中的巨大作用和經濟價值。除奧運會外,“2015年,騰訊用5年5億美元的價格買斷NBA在中國的網絡轉播權;PPTV用2.5億歐元得到西甲未來5年在中國的轉播權,并且簽下CBA、亞冠聯賽等諸多賽事;中超以5年80億元人民幣獲得獨家轉播權;樂視獲得包括女足等在內的體育賽事版權100多項”。[1]
從購買電視節目版權到買斷體育賽事獨家轉播權,門戶網站、視頻網站以及移動互聯網平臺以其獨具特色的優勢不斷深入參與大量高級別體育競賽的轉播運作,開始與電視同臺競爭。受眾日益多元化的觀賽體驗需求,正在對傳統的電視轉播帶來巨大挑戰。當然,國內受眾調查權威機構CSM媒介研究發布的《中國體育媒介研究十年報告》指出,“過去10年,新媒體為體育轉播提供了多樣化的平臺和終端,其作用日愈凸顯,但電視仍然是絕大多數人接收體育信息的途徑,電視媒體在體育傳播中的地位不可替代”。[2]
(二)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概念界定
1.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概念。體育賽事轉播權在我國法律中沒有明確的定義,學界對體育賽事轉播權的定義仍舊莫衷一是,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如:“體育賽事轉播權是指舉行體育比賽、體育表演時,允許他人進行轉播、獲得報酬的權利。現場直播、音像制作、營利性播放、復制和重播等都在此項權益范圍之內。”[3]體育賽事轉播權包括“直播”和“轉播”兩個概念,直播是指與現場比賽活動幾乎是同時的首次播出;轉播是指不管使用何種技術手段,接受并同時播放以普通公眾接收為目的而播出的服務節目,這些節目應該是完整不變的或是其重要部分。[4]隨著新媒體對體育賽事轉播的介入日益深入,從這樣一個角度來分析,筆者認為,體育賽事轉播權指體育賽事所有者在舉辦體育賽事過程中,許可其他主體運用包括電視、互聯網、手機與移動終端等在內諸多傳播媒介進行錄像、轉播、現場直播,并從中獲得報酬的權利。
2.體育賽事轉播權的內涵:兩種意義上的“轉播”。在上述定義中,轉播權可以從“直播”和“轉播”兩個層面的意思加以理解。換句話說,體育賽事直播或轉播,并不是一個準確的法律專有詞匯。《現代漢語詞典》將“直播”解釋為“廣播電臺或電視臺不經過錄音、錄像而直接播送節目”;“轉播”即“廣播電臺或電視臺播送別的電臺或電視臺的節目”。實際上,在《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的英文文本中,“轉播(rebroadcasting)”僅指以無線方式進行的轉播。如此而言,對于“轉播權”應該這樣理解,它是各種媒體由于對體育賽事節目進行了轉播而享有的權利,這樣的話似乎“直播”就不該包含其中。但是,目前體育界和法律界所使用的“體育賽事轉播”概念,其通常所要表達的含義并非僅局限于“轉播”,而是包括對體育賽事的直播,既包括傳播媒介所享有的權利,也包括體育賽事組織者享有的權利。
(一)體育賽事轉播權尚未得到法律層面的確認
關于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法律性質,國外學者提出“準入權說”“企業權利說”和“娛樂服務提供說”等三種學說,但上述三種學說各有弊端,依然無法達成一致。從我國目前立法情況來看,現行法律并未對上述問題進行明確規定,業界在實際操作過程中,體育賽事轉播權更多表現為基于協議或章程的規定而產生的權利。因此,對體育賽事轉播權實施管理與保護就缺乏必要的基礎和前提條件。因此,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體育賽事轉播權侵害事件,在法律適用困難重重,從目前的判例來看,不同法院的判決結果大相徑庭。
(二)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權利歸屬不清
由于我國現行法律中缺乏對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明確界定,導致體育產業發展中有關賽事轉播的投資與收益分配體系一直沒有形成。例如,2013年體奧動力體育傳播有限公司訴稱,上海全土豆公司并未獲得授權但擅自對2011年1月17日進行的亞足聯“中國VS烏茲別克斯坦”這場比賽進行了全程網絡播放,體奧動力公司是對該場比賽享有亞足聯新媒體轉播權授權的唯一主體。因此,體奧動力公司訴請法院判令其立即停止侵權、進行道歉并給予相應賠償。但一審法院審理認為體奧動力公司主張的該權利缺乏法律依據,并未支持原告提出的要求。判決后,體奧動力公司不服,又提起上訴,但最終仍然被駁回上訴,維持原判。[5]法院認為,依照現有證據,沒有辦法確定本案中提及的視頻節目,已經包含在體奧動力公司所述從亞足聯獲得的體育賽事相關權利中。可見,法院判決的邏輯起點是體育賽事與體育賽事節目是不能混淆的兩個問題,只有體育賽事節目可以獲得《著作權法》的保護。實際上,體育俱樂部作為職業體育的投資者應該擁有體育賽事轉播權所有權,而主辦單位的項目協會是體育賽事轉播權的經營者和管理者,項目協會對體育賽事轉播權進行開發所得,應該與俱樂部共同分享售出的體育賽事轉播權。[6]然而,從上述案例以及體育產業實踐來看,俱樂部作為體育賽事的重要利益主體,并沒有在體育賽事轉播權交易過程中獲得相應的對價。
(三)體育賽事轉播權的市場壟斷版圖尚未完全撼動
2000年國家廣電總局發布了《關于加強體育比賽電視報道和轉播工作的通知》,這個文件確立了央視在我國電視轉播中的壟斷地位,其規定在我國境內的電視轉播權都統一由央視談判與購買,再由其授權分銷,這實際上對我國體育產業的發展是極其不利的。2014年10月,《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由國務院發布,《意見》指出要按市場原則確立體育賽事轉播收益分配機制,各電視臺和網絡媒體可直接購買或轉讓除奧運會、亞運會、世界杯足球賽外的其他國內外各類體育賽事。放寬賽事轉播權限制這一重要舉措,對于網絡新媒體無疑是利好消息,新媒體開始與電視同臺競爭,開始分割電視的壟斷版圖。但是,總的來說,中央電視臺的壟斷地位仍舊有待打破,如2015年亞洲杯,城市臺體育頻道和視頻網站并沒有真正影響到央視的霸主地位,“多屏時代、一屏為主”的格局并沒有發生本質的變化。
(一)理清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法律屬性
要明確包括“直播”和“轉播”兩個概念的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法律性質。實際上,“直播”意義上的轉播權是賽事組織者及俱樂部者享有的許可各傳播媒介現場制作、播出節目并獲得經濟收益的權利,是非實物形態的體育勞動成果,屬于無形財產權。“轉播”意義上的轉播權即賽事直播權的擁有者享有的許可各傳播媒介轉播賽事節目信號并獲得經濟收益的權利,它包含賽事組織者、俱樂部以及節目制作者的勞動成果。所以,“轉播”意義上的體育賽事轉播權是由上述無形財產權和節目制作者對其制作的節目享有的著作權及鄰接權組成。[7]因此,應在《體育法》中對體育賽事轉播權做原則性規定,對轉播權的權利主體、客體和內容進行明確界定與說明,明確其產權屬性。
(二)完善體育賽事轉播權的相關法律制度
國務院應授權其相關部門起草、制定以體育賽事轉播權法律保護為內容的相關行政法規或規章,對體育賽事轉播權予以全面、細致的規定。譬如權利的內涵和外延,權利的主體、客體和內容,權利的流轉和保護等問題,并對法律紛爭以及解決程序作出具體規定,以促進體育賽事轉播權的合理開發利用。特別是要針對互聯網崛起之后出現的網絡侵權行為作出應對之策。
(三)明確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權利歸屬
體育賽事轉播權的市場開發,不僅需要法律層面的確認、制度的健全與完善,更需要體育行政體制管理改革的推進,明確體育賽事轉播權轉讓過程中其到底屬于何主體所有,使轉播權的開發真正進入市場,按照市場經濟的法治規則良性發展。首先,理順各行政管理機構的職責和定位。國家各級體育行政管理部門應該改變自己的角色定位,適應體育產業化的實際情況,擯棄過去的包辦狀態,合理適度地進行引導性管理。其次,各類體育項目協會要真正成為社會體育組織,做到站位準確,角色清晰,一方面,配合好體育行政管理部門的相關工作;另一方面,充分行使其作為社會體育組織的自律權,指導、協調、監督好協會相關體育項目的市場運作。再次,各體育俱樂部要真正樹立市場主體意識,確立其對體育賽事的產權,從而使其擁有對賽事轉播的經營權、獲得報酬的權利等。最后,作為體育賽事轉播中的重要一環,各種新媒體在賽事轉播中的創造性勞動要得到尊重,從而使其在體育賽事轉播權的利益分配中具備獲益的合法性。簡言之,要將體育賽事轉播收益合理分配,保證政府主管部門、項目協會、俱樂部以及媒介組織能夠因各自在體育賽事轉播過程中的實際參與和勞動付出而得到相應的收益回報。
對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概念、主體、客體、內容的準確認識,是對其進行司法保護的前提和基礎。通過對有關體育賽事轉播權問題的學術對話,在這個問題上達成統一,有助于促進我國相關法律法規的建構、彌合司法實踐中的認識分歧、更好地保護賽事所有者的權益,從而在推動體育轉播事業積極發展的基礎上,保障體育產業健康成長。[本文系國家體育總局體育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2284SS16021)]
[1]楊驍.2016體育大年轉播權怎么搶[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16-01-06(A5).
[2]吳曉東.中國體育媒介研究十年報告發布[EB/OL]. http://news.cyol.com/content/2014-11/20/content_10980763. html.
[3]呂明遠.體育賽事電視轉播權的開發與思考[J].天津體育學院學報,1998(3):65-69.
[4]蔣新苗,熊任祥.體育比賽電視轉播權與知識產權劃界初探[J].體育學刊,2006(1):22-25.
[5]體奧動力(北京)體育傳播有限公司上訴一案[EB/OL].http://ipr.court.gov.cn/sh/zzqhljq/201308/ t20130821_155704.html.
[6]張玉超.中國體育賽事轉播權市場開發回顧與對策研究[J].南京體育學院學報(自然科學版),2013(5):8-11.
[7]朱瑪.利益平衡視角下體育賽事轉播權的法律保護[J].河北法學,2015(2):166-1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