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鴨女

□陳青延

牧鴨女

□陳青延

我的家鄉位于洞庭湖腹地的大通湖畔。那里河道縱橫，湖汊密布，蘆葦叢生，水鳥成群。眾多的湖洲子上，農民開田種地，牧鴨放鵝，打魚捕蝦，將肥沃的土地，經營得魚米飄香，鵝鴨向天歌。

我被分配到那里教書。湖洲子是在煙波浩渺的大通湖畔，農民挑土圍堤，開墾出來的一片較大的巴圍子湖田。湖洲子里居住著百來戶人家。我所在的學校，名義上是一所學校，其實只有兩個班，兩個老師。一二年級的幾十個學生由一個老師帶，三四五年級的幾十個學生由一個老師帶。

我被分配到這所學校里，教的是中高年級班。我和學校里另一個女民辦教師每天的吃飯，都是由村里安排到一戶牧鴨人的家里搭餐。

牧鴨人一家四口人，夫妻倆和兩個女兒。大女兒叫水蘭，小女兒叫秋蘭。也許是大通湖里的水有靈氣，特別養人吧，兩姐妹都出落得苗條豐滿，水靈靈的，烏黑的眸子，脈脈含情。

尤其是那位水蘭姑娘，和我的年紀相差無幾，每次見她笑起來，好甜好甜，臉上還露出兩個圓圓的醉人的酒窩。

我那時節喜歡寫寫畫畫，每到星期天，就跟水蘭秋蘭兩姐妹一起去牧鴨，觀察生活，尋找靈感。

水蘭家養兩三百只鴨子，經常被趕到湖汊里覓食。湖汊里的水鳥見我和水蘭姐妹拖著鴨劃子，趕著成群的鴨子來后，紛紛揚起翅膀，“撲哧撲哧”地飛走了。

鴨子進入湖汊以后，水蘭就跳到放在湖汊里面的鴨劃子上，顯示她的劃船技能了。一個輕飄飄、晃悠悠的鴨劃子，在她的駕馭下，用一個竹篙左一點，又一點，像一支出弓的箭一樣，向湖汊中心駛去。

臨近中午，到了鴨子開食的時分，秋蘭從家里挑一擔谷子，水蘭就用竹篙撐著鴨劃子像箭一樣地駛向岸邊，用皮撮盛著谷子，嘴里不停地呼喊著“耶魯耶魯”的聲音，召喚鴨子過來覓食，一只手將皮撮里的谷子，往湖汊里撒去。成群的鴨子聽到召喚，撲天撲地趕過來了。

鴨子也真有本事，水蘭把稻谷撒入了水中，沉入了水底，它們居然還能把頭扎入水里，把谷子覓得肚中。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同手足。”這以后，我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和水蘭她們一起去牧鴨，體驗生活。她倆也把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一樣，關愛有加，體貼入微。看得出來，尤其是水蘭，對我特別好。

每次，我去她家吃飯，她都格外的高興，又是給我抽凳，又是給我盛飯。我吃飯的時候，她常常端著自己的飯碗，坐在一旁，停下吃飯，一只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脈脈含情地盯著我吃飯。我把目光掃過去，她又不好意思地避開了。

一個周日的下午，我又一次當“尾巴”，跟著水蘭姐妹倆去放鴨，突然有一種上鴨劃子，在湖汊里撐篙體驗感受的沖動。

姐妹倆知道了我的想法，在一邊不停地給我打氣，鼓勵我膽子要大一點，不要害怕。我慢慢地移步上了鴨劃子，但當我站起身來，準備撐竹篙時，鴨劃子左搖右晃，使我一個趔趄，重重地摔了一個跟頭，鼻子扎到了船艙的攔杠上，頓時，鮮血直流。

秋蘭見狀，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水蘭年紀大一點，懂事多了。她立即將我扶上岸，一邊用手澆著水拍我的后頸窩，一邊叫妹妹扯來巴根草，用嘴咬碎擰成坨，塞入我鼻子里止血。

后來，我幾次上鴨劃子撐篙，水蘭都是站在水中，保護著我，生怕我有半點閃失。

時過不久，我將這一段生活的感受寫了一篇文章發表在了當時的一家縣報上，水蘭看到以后，對我敬佩不已，逢人便夸我是一個秀才，鄉溝里的“金龍”。

以后的幾個月時間里，水蘭經常在晚上給我送夜宵到學校。諸如煮熟的咸鴨蛋，烤紅薯，糍粑，燉湖藕什么的。每次，她都是高興而來，興奮而去。日子一天天過去，有天晚上，水蘭在給我送來夜宵的同時，看見我和學校里的那位女民辦教師，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地批閱學生的作業，就把送來的夜宵往我的書桌一放，哭著鼻子跑了。

那時節，我正和學校里的同行在談戀愛。我對水蘭的生氣，一時感到莫名其妙。坐在我身旁的同行告訴我，水蘭姑娘是已經暗暗地愛上了我。聽了當時那位女友的話，我才如夢初醒。那一夜，我失眠了，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覺得夜好長好長……

后來，我被調到了一個鄉機關工作。由于種種原因，我與那位女民辦教師的戀愛也結束了。至于那位水蘭姑娘，當時，因為城鄉差別太大，我沒有去找她，而是找了一位城里的姑娘結了婚。

幾年之后，從我當年教過書的湖洲子里有一位來鄉政府辦事的人告訴我，水蘭姑娘聽到我結婚成家的消息以后，痛苦之中，很快找了一個男人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