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自主的單一領導

蔡偉峰

編者按：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為了團結國民政府共同抗擊日本帝國主義，國共兩黨實現第二次合作，建立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在如何實現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問題上，中共顯示了卓越的政治智慧，實現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旗幟下黨對軍隊獨立自主的領導。本欄目就抗戰期間中共獨立自主領導軍隊問題，約請軍事歷史研究人員進行解讀。

1936年，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之后，國共兩黨再度實行合作，中共一貫主張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終于形成。但是對于與國民黨有著血海深仇的共產黨人和廣大紅軍將士來說，情感上一時很難接受。有人說：“蔣介石殺了我們多少同志和親人，這個仇能了結嗎？”甚至有極少數人不理解、不贊成黨的統一戰線政策，憤而離開部隊。面對這種情況，中共如何才能做到既能堅持統一戰線，又能夠保持中共的獨立性，實行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

改編成共產黨的黨軍

國共兩黨及其領導下的軍隊，在階級基礎、服務宗旨、奮斗目標等方面存在本質區別，國民黨頑固派削弱、消滅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的陰謀始終沒有放棄。因而，中共中央一再強調，不管形勢如何變化，必須堅持黨對人民軍隊的絕對領導。如果一旦放棄對人民軍隊的領導權，盲目地按照國民黨提出的要求來改變自己的軍事領導制度，不僅會斷送黨領導的人民武裝力量，而且有可能斷送整個中國革命的前途。

1937年5月，毛澤東在蘇區黨代表會議上指出：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后，必須加強黨的領導，保持和發揚十年斗爭的光榮傳統，堅決執行黨中央與軍委會的命令，保證紅軍在改編后成為共產黨的黨軍，為黨的路線及政策而斗爭，完成中國革命之偉大使命”。1937年7月，彭德懷在紅軍黨的高級干部會議上強調，紅軍改編后必須“保障共產黨的單一領導”。

1937年7月14日，在國共談判中，國民黨提出中國共產黨在紅軍改編后不設統一的軍事指揮機關，不設政治部，只設政治訓練處。政治訓練處只管聯絡，沒有軍事指揮權。紅軍改編后的3個師直接隸屬國民黨的西安行營，師參謀長由國民黨從南京派遣。對于這種取消中國共產黨軍事領導權的做法，中國共產黨進行了堅決的抵制。在平津淪陷，上海、南京告急的形勢下，國民黨急于讓紅軍改編后盡快開赴抗日前線，不得不承認中國共產黨的合法地位，同意中國共產黨關于紅軍改編后人數編制和設立總指揮部等各項要求，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得以實現。

1937年8月25日，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發布關于紅軍改編為八路軍的命令：

南京已經開始對日抗戰，國共兩黨合作初步成功。為著實現中共中央給國民黨三中全會紅軍改名之保證，推動這一抗戰成為全民族的抗日革命戰爭，我們宣布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著將：

前總指揮部改為第八路總指揮部，以朱德為總指揮，彭德懷為副總指揮，葉劍英為參謀長，左權為副參謀長，總政治部改為第八路政治部，以任弼時為主任，鄧小平為副主任。第一軍團、十五軍團及七十四師合編為陸軍第一一五師，以林彪為該師師長，聶榮臻為副師長；二方面軍二十七軍、二十八軍，獨立第一、第二兩師及赤水警衛營、前總直之一部等部，合編為陸軍第一二○師，以賀龍為師長，蕭克為副師長；四方面軍二十九軍、三十軍，陜甘寧獨立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團等部，改編為陸軍第一二九師，以劉伯承為師長，徐向前為副師長，以上各部改編后，人員委任照前總命令行之。各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后，必須加強黨的領導，保持和發揮十年斗爭的光榮傳統，堅決執行黨中央與軍委會的命令，保證紅軍在改編后成為共產黨領導的軍隊，為黨的路線及政策而斗爭。

9月11日，八路軍改稱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朱德任總司令，彭德懷任副總司令，全軍共4.6萬人。中國共產黨也做出了一定的讓步，在三個師中不設政治委員和政治部，設立了政訓處，政訓處主任分別是羅榮桓、關向應和張浩。不久，黃克誠在檢查部隊工作時發現，取消政治委員和政治部后，部隊出現了一些不良現象，軍閥習氣開始滋長蔓延，不利于堅持黨的領導。1937年10月19日，朱德、彭德懷、任弼時聯名建議中央，恢復黨代表和政治部制度。中央研究認為，在國共合作的情況下，不宜采用黨代表制度，最后在八路軍各部隊中恢復了政治委員和政治部制度。

1937年7月底，領導南方游擊區的中共中央分局的項英、陳毅等，得悉中央關于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后，立即開始與國民黨談判。1937年8月1日，中共中央明確要求南方游擊隊要確保黨的絕對領導。在與國民黨進行談判時，為了取得合法地位，我游擊隊可以改變番號及編制，但必須防止被國民黨包圍襲擊。改編后，部隊中可成立隊長或者副隊長、政治處主任及總支部書記三人的黨的秘密委員會，領導部隊中一切工作。

中共中央認為南方游擊隊及其所在的游擊區，將是黨在南方革命運動的戰略支點，不能輕易放棄，所以在改編談判伊始，要求南方各游擊隊不集中，不脫離游擊區，以保證各部隊的獨立性和黨對南方紅軍游擊隊的領導。

通過艱苦談判，蔣介石同意將南方8省13個地區的紅軍游擊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簡稱新四軍，軍長為葉挺。10月12日，國民政府江西省主席熊式輝正式轉發蔣介石的電報，明確宣布“鄂皖邊區高敬亭部”“湘鄂贛邊區傅秋濤部”“粵贛邊區項英部”“浙閩邊區劉英部”“閩西張鼎丞部”“統交新編第四軍軍長葉挺編遣調用”，這一天就被定為新四軍的建軍節。新四軍下轄4個支隊，共1萬余人。

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

紅軍及其游擊隊改編八路軍、新四軍時，國民黨只是暫時放棄了“收編”紅軍的企圖，始終沒有放棄奪取人民軍隊領導權的陰謀。

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后，國民黨未經中國共產黨同意，向八路軍總部和各師師部派出參謀，企圖達到控制八路軍的目的；在新四軍改編的過程中，國民黨也多次企圖以集中部隊、統一指揮等方式奪取我黨對新四軍的領導權。同時，以限制編制、經費和作戰區域等手段，企圖限制八路軍、新四軍的發展。

紅軍和游擊隊改編后如何堅持黨對軍隊的單一領導呢？毛澤東對此進行了深刻的思考。

1937年8月，毛澤東在洛川會議上發表《軍事問題和國共兩黨關系問題的報告》，規定我軍的戰略方針是實行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

1937年9月12日，毛澤東在給抗日前線彭德懷的電報中，闡述了我們黨的獨立自主原則，強調：在軍事領導權上，必須有按照實際情況指揮軍隊的自由；在執行國民黨戰略計劃時，有相機執行的自由；與敵交戰時，有選擇依靠山地作戰的自由；在政治上，有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建立根據地的自由。

1937年11月12日，毛澤東在《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戰爭的形勢和任務》的報告中，把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概括為：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堅持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的獨立性，執行黨的抗日綱領。這一原則，是“把抗日民族革命戰爭引向勝利之途的中心一環”。具體到軍隊建設方面，毛澤東在報告中強調我們黨要堅持獨立自主地領導軍隊，提出了要建立一支“完全執行這個綱領”（即我們黨提出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的軍隊，使之成為我們黨爭取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領導權的中堅力量，從而實現全面抗戰的勝利。

為堅持黨對八路軍、新四軍等人民抗日武裝獨立自主的單一領導，中共不僅要與國民黨既合作又斗爭，防止國民黨利用統一戰線束縛中國共產黨的軍事領導權，而且還要克服由共產國際錯誤指導造成的消極影響方面。

爭黨的兵權、爭人民的兵權

1937年11月29日，時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委員的王明回國之后，他唯共產國際馬首是瞻，迫不及待地推行共產國際的指示，宣揚法國共產黨在組織人民陣線時提出的“一切為了人民陣線，一切經過人民陣線”經驗。

在十二月會議上，王明作了《如何繼續全國抗戰與爭取抗戰勝利呢？》的報告，對洛川會議以來黨的統一戰線政策提出批評。他認為中共中央要按照“一切通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的要求組織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我們要擁護統一指揮。八路軍也要統一受蔣指揮。我們不怕統一紀律、統一作戰計劃、統一經濟……紅軍的改編不僅名義改變，而且內容也改變了”。

1938年2月27日至3月1日，在王明的提議下，中共中央召開政治局會議，王明繼續鼓吹他的右傾主張，提出“七個統一”，即統一指揮、統一編制、統一武裝、統一紀律、統一待遇、統一作戰計劃和統一作戰行動。王明的錯誤主張迷惑了大多數人，在黨內暫時居于主導地位。王明的錯誤主張給新四軍造成了一定的消極影響。

1939年2月，新四軍下發《新四軍政治工作組織綱要草案》（下稱《草案》），在堅持黨對軍隊絕對領導方面存在著原則性的錯誤。例如，《草案》總則提出要“篤信主義”，卻沒有明確“主義”是馬克思主義，提出要接受“政黨”的領導，卻只字不提是共產黨的領導，反而在《草案》中多次引用蔣介石的原話，作為新四軍政治工作方針的依據。

對于《草案》反映出來的錯誤傾向，總政治部根據黨中央的指示，嚴肅批評指出：“軍隊中的政治工作，仍舊是共產黨的黨的工作，并不因統一戰線的環境和戰區的指揮關系而有所改變。”“我們必須保證共產黨對軍隊的領導。一切削弱黨的領導作用的企圖辦法，都應該堅決拒絕之。”

為了克服王明的錯誤思想，中共中央一方面在實際工作中堅決抵制和糾正王明右傾錯誤，一方面派任弼時赴莫斯科，向共產國際匯報情況。在聽取了任弼時匯報后，共產國際表示理解并完全同意中國共產黨的政治路線。

1938年9月14日至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會上，首先由從莫斯科回來的王稼祥傳達共產國際關于肯定中共中央自洛川會議以來政治路線的指示。毛澤東論述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統一與斗爭的辯證關系，實際上批駁了王明的只講團結、不講斗爭的右傾錯誤思想。

9月29日至11月6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開了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會上，毛澤東批駁了王明的右傾錯誤思想，指出：“‘一切經過統一戰線是不對的。”“我們的方針是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既統一，又獨立。”對于軍事領導權問題，毛澤東明確提出：“共產黨員不爭個人的兵權，但要爭黨的兵權，要爭人民的兵權。現在是民族抗戰，還要爭民族的兵權。在兵權問題上患幼稚病，必定得不到一點東西。”通過這次會議，全黨基本克服了王明右傾錯誤思想。會議決定，撤銷長江局，設立南方局和中原局，實際上是取消王明對于長江局的領導，消除了王明在長江局的消極影響。?

責任編輯 / 冷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