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竊出租車計價器敲詐案調查

陸洋+孫康

2015年10月下旬，濟南突然有十幾輛出租車的計價器被盜，盜賊還留下字條敲詐出租車司機。濟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三大隊二中隊經過偵查，破獲了這個涉案幾十起的系列盜竊案。讓民警沒有想到的是，抓獲的兩名犯罪嫌疑人中其中一人竟然因為同樣的罪名被打處過多次。本刊記者專訪濟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三大隊，了解了案件的前后始末。

4天狂盜18輛出租車計價器

2015年10月30號，濟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三大隊副大隊長單金友、偵查員田青在走訪出租車GPS公司時了解到一個信息，最近向GPS公司補辦計價器的出租車司機很多。單金友、田青憑借刑偵職業的敏感性，隨即意識到這個現象很反常?！耙驗槌鲎廛囉媰r器屬于國家專營，外面售賣的話，屬于非法經營。每個出租車都自帶一個計價器，重新購買需要補交手續相當麻煩。”

濟南市公安局領導獲悉后高度重視，程紹春副局長多次調度案件進展，刑警支隊王輝支隊長、李執峰副支隊長責成刑警支隊三大隊成立專案組，全力偵破。刑警支隊三大隊大隊長王云海，立即抽調骨干成員參與此案。通過偵查員走訪調查，十幾輛出租車的計價器被盜竊，并被犯罪分子敲詐勒索，警方初步確定了案件可能是跨區域流竄性或者系列性案件。

盜竊出租車計價器的案件近幾年在其他城市時有發生，而在濟南還是剛剛出現。多名出租車司機講述，被盜的出租車玻璃無損壞，車內計價器被盜，現場均留有字條，上面寫著一個170開頭的手機號碼。因為顧慮到補辦計價器的成本和補辦周期，許多被盜的司機都選擇了給犯罪嫌疑人打款。

2015年10月27號，的哥趙師傅像往常一樣來到自己的出租車前。上車之前并未發現異樣，“直到出發要拉客了，我才發現計價器沒了，車上還有一個小紙條，上面留了一個170開頭的手機號碼?！壁w師傅按照號碼打過去，對方拿盜竊的計價器進行勒索，要趙師傅打款到一個賬號，便說出計價器所藏的位置。

趙師傅思量再三，還是決定給嫌疑人打款。“計價器在GPS公司賣1200元到1400元，補辦的手續需要一個禮拜左右。重新購買計價器的話花錢多不說還耽誤了一個禮拜的活兒，實在劃不來。”電話中對方告知趙師傅，要向他們提供的一個賬戶上打款1000元才能贖回被盜計價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趙師傅無奈之下只好向對方賬戶打款，后來他在自己停車位置的附近找到了被盜的計價器。

經過串案，濟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三大隊二中隊確定了15余起同一犯罪手法的盜竊計價器案件，而這15余起案件是在短短四天內發生的。后經案件調查最終確認為18起。據二中隊副中隊長王寧介紹，“因為這個案件的特殊性，串案的難度并不大。首先，作案手段非常明顯，盜竊出租車有固定車型；其次，匯款所用銀行賬號都是同一個，是陜西的一個農業銀行賬號；另外通過調取監控錄像確定了兩個犯罪嫌疑人的體態特征，一瘦一胖，一高一矮?！?/p>

案子進行到這里眉目初現。接下來濟南警方根據銀行卡取款記錄，在全市范圍內調取監控錄像。“另外，我們還需要采集犯罪嫌疑人作案的監控錄像，因為犯罪嫌疑人作案時間固定在夜晚后半夜，視頻條件非常差，基本上對我們的偵破沒有起到太大作用?！睗暇街荒馨阎匦姆旁阢y行24小時自助營業廳的監控錄像。

調查過程發現，犯罪分子反偵查意識非常強。這從他們其中一天取款的行動軌跡就能看出來：犯罪嫌疑人先從洪樓開始沿著K1路公交線路，基本上每站都下，然后到達泉城廣場東頭的交通銀行，又到共青團路工商銀行，再前往大觀園工商銀行，最后又到經一路。“路線都不一樣，有時候跑到濟大路去了，有時候又跑到北園去?！蓖鯇幃敃r就認為，犯罪分子如此狡猾，很可能是慣犯。

采集了大量的視頻之后，案件遇上了新的難題，在犯罪嫌疑人去過的十幾家銀行自動營業廳內，攝影質量都很難提取嫌疑人圖像?！耙驗锳TM機的攝像頭基本上正沖著門口，嫌疑人出現之后因為逆光，圖像上基本上是模糊一片的。”好在省立醫院北有一家自助取款機成功的提取到了嫌疑人的正面圖像。

“有了嫌疑人清晰的正面圖像之后，我們展開了一系列偵查手段，調查網吧、旅館、信息技術等，把相關信息調回來之后，綜合各種信息，確定了嫌疑人的作案軌跡：10月25到10月31號在濟南作案， 10月31-11月3號在棗莊，11月3號-11月5號，又跑到徐州。”王寧告訴本刊記者。

自此，一起跨地域流竄的敲詐勒索案件浮出水面。

專盜計價器的慣犯

牽扯到跨地域，這個案件涉及的數據量太大，濟南警方通過各地交叉數據比對等手段首先確定了犯罪嫌疑人之一王某，王某是黑龍江伊春人，在大連開摩的。

2016年1月中旬，二中隊派員王寧、田青出差到大連，經過近十天的走訪排查，包括犯罪嫌疑人社會關系摸排，確定了另外一個犯罪嫌疑人，外號叫大遲子，這個人沒有真實身份，也沒有二代身份證。

年后，三大隊一行7人重返大連，踏上了收網征程。根據春節期間掌握的信息，確定了大遲子藏匿的地點就是大遲子關系人的住所。為了確定大遲子是否在家，“當時商量了一個辦法，讓女偵查員遲雅青佯裝找錯人去敲門，然后確定嫌疑人所在的位置?！?/p>

17點鐘走廊已經很黑了，遲雅青上去以后，從貓眼看到屋里的燈是亮的，就在她要敲門的時候，屋里的燈滅了，這讓她堅信屋里是有人的。遲雅青經過反復敲門迫使犯罪嫌疑人現身。最終確定了大遲子就在關系人家中，隨后濟南警方對其進行了抓捕行動。第二天又把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王某抓獲。

經審查，嫌疑人大遲子原名王友，大遲子是他冒用一位叫遲德全的人的身份得來的外號，他曾有過5次前科。王友自2002年就被大連市公安局勞教一年，2004年因為盜竊罪被大連市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個月；2009年因敲詐勒索罪被大連市法院判處有期徒刑5年；2005年因敲詐勒索罪被無錫市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年6個月；2007年因敲詐勒索罪被無錫市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年2個月。

如此多的前科記錄令人咋舌，這已經是王友第六次被警方抓獲。

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王某告訴記者，認識王友是因為王友之前經常乘坐他的摩的。后來王友因為沒有身份證需要他幫忙買車票定旅店，于是跟隨他來到濟南進行盜竊。如今他后悔不已，“唉，特別后悔，就為那兩個錢?！?/p>

王友開車鎖的技藝“非同一般”，在警方調取的視頻記錄中，王友只用了兩秒鐘就打開了一輛出租車門。據王友交代，開車用一根細鐵絲，輕輕勾住副駕駛座位置的車門鎖眼，門就開了。整個作案過程不到20秒。

從2003年開始第一次盜竊出租車計價器到現在，王友自己也數不清已經盜竊了多少輛出租車。至于為什么專門盜竊出租車計價器，王友供述是抓住了出租車司機的心理：“他們嫌麻煩又怕耽誤生意，基本上都會打錢過來?！?/p>

他先后被無錫警方和大連警方以相同的罪名抓捕入獄，累計將近9年時間，出獄后仍故伎重演。審訊中，王友面對警方的質問，囁嚅道，“不干這個干什么呢？”

在跟王友周旋的兩個月里，警方發現他的反偵查意識很強，王友甚至在關系人的家門口安裝了攝像頭?？梢姸嗄攴赴傅慕涷炇顾兊美系剑钐锴嗑儆∠笊羁痰氖?，王友被捕時完全沒有反抗，也并不驚訝。

案件偵破過程中，因為王友一直假冒遲德全的名字，確認他的真實身份給警方帶來了很大難度。因為沒有身份證，王友在撿到一張遲德全的身份證后就沿用下來。之前幾次犯案之后，一直冒用遲德全的身份接受判處。據王寧警官介紹，“按照現行的法律規定，警方可以按照自報名給予犯罪嫌疑人打擊處理。所以在確認王友身份上，有很大的難度?！爆F在案件仍有需要核實的細節，濟南警方最終確定從去年10月25號到31號，僅僅四天，王友及其同伙共盜竊18輛出租車。根據刑法規定，王友的行為構成了敲詐勒索，涉案金額屬于較大金額類別，如罪名成立，將面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狂盜計價器背后

近年來，盜竊出租車計價器的案件在全國各地頻發。盜竊出租車計價器的犯罪分子不全都是進行敲詐勒索，也通過別的非法手段謀取利益，2014年廣州發生的案件比較有代表性。

2014年4月8日，廣州，一個專門盜竊出租車運營設備的團伙，45秒就盜竊一個出租車計價器，找人非法改裝后，賣給求購者用于組裝克隆出租車進行非法營運。廣州海珠警方成功打掉該作案團伙，抓獲3名團伙成員。

廣州海珠警方還查獲該團伙改裝的克隆出租車2輛，繳獲被盜物品出租車頂燈8個，空車指示牌45個，非法改裝、組裝的出租車計價器601個。

據廣州警方稱，1月22日凌晨4時許至上午8時，海珠警方先后接到4宗出租車計價器被盜警情。警方調閱監控錄像，一輛曾于案發時段多次出現的紅色出租車進入警方視線。案發當日凌晨4時許，該車出現在廣州海珠區侖頭村環村東路案發現場附近。視頻顯示，嫌疑目標車輛行駛至案發路段時，車后排一男子下車，四周張望后快步走向停在馬路邊的一輛綠色出租車，并撬開副駕位車門鉆入車內，片刻后鉆出綠色出租車，跑回嫌疑目標車輛上，旋即離開了現場。全過程該男子僅用了45秒時間。

廣州專案組圍繞嫌疑目標紅色出租車展開偵查，發現該車掛的是假號牌，而該車駕駛人武某（男，28歲，湖南人），曾是廣州市某正規出租車公司司機，有汽車維修工作經驗。廣州警方對武某展開進一步調查后發現，武某與老鄉侯某（男，30歲）、李某（男，21歲，均湖南人）關系密切。

在充分掌握了該團伙的活動規律和犯罪證據后，廣州專案組于3月13日凌晨收網，先后在廣州市黃埔區和天河區抓獲嫌疑人武某和李某。3月16日，廣州專案組循線在番禺區某工業園的一間出租屋內將綽號“計價器”的男子張某（27歲，河南人）抓獲。

據張某交代，經人介紹認識武某后，便開始為武某改裝盜竊來的計價器并收取改裝費，每個450元；還非法網購全新計價器，通過網絡接單，按“客戶”需求編程組裝全新計價器。

盜竊出租車計價器首先要了解出租車行業，曾有出租車司機也動起了盜竊計價器的歪腦筋。2014年12月31日，西安市公安新城分局韓森寨派出所連續接到3起報警稱，在韓森寨28街坊院內及咸寧路與火炬路交會處，先后有3輛出租車玻璃被砸，車內計價器被盜，現場均留有字條，上面寫著一個187開頭的手機號碼。

其中一名報警的哥陳師傅說，他凌晨5時許發現計價器被盜后就報了警。因為補辦計價器手續比較麻煩，車主怕耽誤運營，就在報警后通過現場所留字條上的號碼聯系到竊賊。對方告知車主，要向他們提供的賬戶上打款1000元才能贖回計價器，討價還價后，車主向對方賬戶打款700元，后來他在建工路一花壇中找到了被盜的計價器。

經過仔細觀看調取的監控視頻，民警發現，2014年12月31日下午1時30分，在灞橋區長田路一儲蓄所門前，曾有一名男子從一輛銀灰色轎車上下車后在ATM機上取款。

順著這條線索，民警很快找到了嫌疑人薛某。1月6日凌晨4時許，民警發現嫌疑人薛某突然開車前往閻良，立即跟蹤至閻良一家賓館。中午當嫌疑人薛某和同伙龔某一起出現時，民警將2人抓獲。隨后，民警又根據薛某和龔某的交代，于同日下午在咸寧東路和灞橋區張坡村將嫌疑人徐某和郭某抓獲。至此，盜竊團伙4名成員全部落網。

嫌疑人薛某今年29歲，有盜竊前科，6年前曾因盜竊被勞教一年。2010年至2014年9月一直給人開出租車。薛某嫌當夜班司機又苦又累，一月掙4000元不夠開銷，就于去年9月辭了工作。后來薛某在打麻將時認識了同樣當過出租車司機的徐某和無業人員郭某、龔某，由于薛某和徐某都對出租車非常熟悉，知道沒有計價器出租車就無法運營，幾人商量后，就開始瘋狂盜竊作案。得手后，他們留下字條進行敲詐，每個計價器索要500元至1000元不等。

據4人交代，短短2個月時間里，他們先后在西安市各地瘋狂作案50余起。嫌疑人還稱，他們每天晚上最多作案4起，且最少要保證一起成功。

全國此類案件大多都抓住了出租車行業的特點和司機的特殊心理。田青警官告訴記者，需要從三個方面進行預防：“首先，犯罪嫌疑人大多數盜竊的是固定車型，車輛可以安裝報警器材，犯罪分子一旦看到裝有報警器材的出租車就不會下手；其次，盡量把車輛?？吭诼范畏比A、人流量大的地方，雖然犯罪分子一般夜晚動手，但是對監控密布、燈光明亮的繁華路段警惕性比較強；最后，切記千萬不要把出租車的營業手續，司機的相關證件放在車里，犯罪分子一旦盜取，敲詐勒索的金額將成倍翻漲，手續后期補辦起來也非常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