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啞的青春風鈴

草根寫字

雨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在一個不可預知的場景，誤打誤撞，沒頭沒腦地陷入一場愛情。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第一眼：驚！錯愕。第二眼：似曾相識。第三眼：眼波碰撞，掉入情網。但在真實的紅塵際遇里，完全不是這樣。

新“同桌”

高二分科，雨不假思索地選擇文科，并不是她對貫穿千年的歷史事件，南北東西的地理概念多么衷情，而是她一看到那些高深莫測的物理、化學就出現大腦死機，絲毫愛不起來，只好閃了。

剛到新班級沒來得及發展知已，雨默然地在教室與宿舍之間來來去去，不悲不喜。班里來了新同學，她只淡淡地看了一眼，無關于己。新同學引來了班里好事女生的唧唧喳喳，因為他一頭羊毛式的卷發，高聳但不生硬，蓬蓬松松的，增加其高度，彰顯其個性。校園里時刻充斥著高考、沖刺，過獨木橋式的緊張氣氛，但是青青校園，青蔥歲月，豈能少了滋生愛慕的土壤，豈能沒有青春故事昭然瘋長？風很快成了班里乃至年級女生的談論對象。風，清瘦，有點帥。

風進班遲，坐在最后排，有天晚自習，毫無征兆地調到中間，成了雨的同桌。雨還是靜默，沒有因女生們的議論引起絲毫關注，甚至沒留意過他的樣貌，同桌而已。直到有天在回宿舍的路上偶然遇上。

雨不漂亮，一樣的清瘦，甚至骨感。校園里對著裝不是很嚴格，蹬了一雙高跟鞋，步調細碎，輕快，扎了蝴蝶結的馬尾巴一甩一甩的，只是骨子里透出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清雅、淡定，讓風覺得也許那就是叫氣質的東東。

雨成績中等，這點自卑讓內心渴望優秀的她愈發自持、內斂，但沒影響她在全校演講比賽中摘桂冠，歌唱比賽中露頭角。英語課上，被點名朗讀課文的總是雨。校園里到處是方言，她的普通話字正腔圓，是全校唯一的播音員。

雨自己不知道，她是出眾的。那天，雨踩著她獨有的碎步路過操場，操場對面的宿舍門口站著風，她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正好撞上風的眼神，內心竟掠過一點異樣的感覺。

既成同桌，風開始有意無意地搭訕，雨淡淡地應和。

后來方知，同桌？完全是預謀，風沒費多大勁就跟剛大學畢業、年輕瀟灑的班主任從師生變成兄弟，調個座位，小菜。

不解風情

“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是歌里唱的，春風豈有不解風情之理。雨的心思漸漸被風占據，有鹿撞心扉的忐忑，小小的喜悅，隱隱的甜蜜，竟然還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憂傷，但是她必須繼續慣有的自持、內斂，因為學業上，風是優秀的。更要命的是，帥氣的風居然是學校的街舞達人，誰知道有多少女生明戀、暗戀他，雨的性格從來是不與人爭的。

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風的陽光、明朗暖暖地包圍著雨，雨在心里任這種情愫飄浮著，蕩漾著，也只能報以盈盈淺笑。她能感覺到風眼里的柔情，語氣里的呵護，但很少抬頭迎合。雨不再掩耳盜鈴，在所有不喜歡的課上包個假書皮看小說，風把雨認為最枯燥的課程認真做了筆記，全部奉獻給她，雨在被督促中這些功課有了起色。風也有短板，那就是看英語如同天書，雨傾盡所能幫著風一點點地讀懂天書。

期末考試很快來臨了，每次考試都會根據成績排座次，風自然吹往前排。但是每次進教室，風的第一表情是尋覓雨的身影，雨感覺到了，但她什么也不能說。雨的手表小巧精致，風說喜歡，于是手表到了風的衣袋里，她明白風的心思。

糾結

風的態度一夜之間就變了，沒有任何前兆。他跟新同桌的可愛女生談笑風生，熱情四射。雨困惑至極，暗夜里，眼淚偷偷涌上眼眶。但是很快，雨便重新淡然。風本來就是這樣的，活力、出色，有太多吸引眼球的地方，同時被別人吸引，再自然不過。何況，雨一直以來的自持都是因為，風注定要跨入大學的校門，而雨的成績要想同步，難。雨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因為自己影響了風的學業，讓他與大學失之交臂。如今這番突變，雨倒打開了心結，無論風前程如何，都不是因她而起。

雨反而快樂起來，緊張乏味的學習之余，成了宿舍里的開心果。熄燈后，雨的活潑一面開始上演，出洋相，搞笑，逗得室友們開心不已，好幾次被老師逮個正著，第二天到班上批判一番。

可她的內心終究還是不快樂的，閨蜜很快探得消息，風的突變是因為：雨的語文書丟了，原理科班的酷男立馬送來一本，并且風不知從哪看到一張合影，認定其中被男生圍攏的女生是雨。后者純屬子虛烏有，雨比竇娥還冤。知道了風的移情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雨沒做任何解釋，緣起緣滅，一切隨風去吧。

轉眼已是高三，高考的警鐘敲個沒完。雨是淡定的，她知道自己希望不大。風早已放棄了那種小兒科的游戲，不再向任何女生示好，雨始終不肯說一句話，保持著淡如煙波的態度。

周考，月考，N多個考試，風的成績沒有一點提高，英語更是不如人意，臉上開始有了倦怠，苦惱，最惹女生們艷羨的街舞也不再跳了。雨看在眼里，心思一日比一日重起來，焦慮，著急，糾結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前去，遞給他溫暖的鼓勵？繼續心如止水，任他們曾經的相悅淡化、隱去，直至降到冰點？

進？退？進？退……思忖得不到結果，雨直接扮了劉胡蘭，義無反顧寫了張紙條放進風的書里，這完全不是她的性格。

風住的是教師宿舍，單間，沒開燈，早早點了數枝蠟燭。雨鼓了幾次勇氣，才故作從容地進了門。風坐在桌邊，一點都不掩飾滿滿的喜悅。雨和風對面，只看桌上的蠟燭不看風，還看見桌邊的墻上掛著兩個大字“奮飛”。字是繁體的，一看就是風的手筆，不剛勁，但是灑脫、漂亮。在他們兩心相悅的時光里，閨蜜曾無數次取笑她，字寫得越來越像風了。誰都不開口說話，桌上的蠟燭從火苗處一滴滴流下，跟小說里形容的流淚一點不像，更像是欲語還休的情愫，流下去，凝結，又流下去，又凝結。暖暖的光暈里，青蔥的青澀與燃燒在彼此的心間傳遞。光影之中，雨的面容恬靜皎潔，風好想輕拂一下雨額頭的黑發，或者握一下雨嬌俏的雙手，但任何一種都覺得是對此刻的褻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雨要回宿舍了，只說了一句：從現在開始什么都別想，只專心學習。

風又開始神采飛揚了，成績也開始攀升。雨用最細密的心思做起折紙游戲，幾天就折一個不同的形狀，用彩筆勾邊涂色，中間寫上不同的英語語法和要點，悄悄地放進風的書里。

春天的時候，風騎單車載雨去登了一次山，一路上心如插翼，盡情飄逸，又如春花怒放，一瓣瓣綻開純濃的情意。在半山腰的陡峭處，雨第一次放棄矜持，讓風拉她上去，雙手接觸的剎那，電流涌遍全身，風的心飛上了云際。

釋然

春天的美好迎來了夏日的驕陽，高考的季節又來到。考分公布后，風毫無懸念地上了省城一所大學。雨明知自己遠在孫山之外，但還是在等待宣判的酷暑里承受著無邊的黯淡和煎熬，直到得知風的喜訊，臉上才露出淡淡的笑意。

見還是不見？雨這次沒有半點糾結，不見。大學校園里繁花似錦，那是風的世界。

南風吹來，檐下的風鈴叮咚作響。而在內心，雨的青春風鈴何曾隨風搖動，恣意歌唱。風兒帶來了微雨，雨的淚滴恣意地落下來，晶瑩而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