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琴



2014年,德清縣博物館開展館藏古籍的普查工作,在整理、登記古籍信息的過程中,一件隱藏在古籍中的“異類”—胡錫珪《仕女畫冊》被意外發現。這件初看毫不起眼的冊頁,內里卻大有乾坤,細觀之下,委實是一件難得的書畫珍品。
《仕女畫冊》,紙本,設色。8開,每開縱31.2厘米,橫21.7厘米。除卻些微蟲蛀及霉點外,保存尚完整。冊頁共繪仕女圖8幀,最后一開空白無畫,有暨陽人吳儁的跋記:“光緒辛巳八月,隱盦大兄大人將至浙江衢州任所,同人假座北墅趙氏山莊餞別。隱盦出示其所藏胡三橋先生所繪仕女畫冊八幀,布景未全,惜非完璧,屬余設色補景并限以旬日內欲攜帶行篋,雅令甚嚴,權為續成。然老眼昏花,久不為工細之筆并索題句,敦促急就信筆所之率成俚句,有孟浩然在張明府宅刻燭限詩成之意也。暨陽吳儁記。”其后鈐有“子重”朱文長方印及“暨陽吳儁”白文方印。左下角有鈐印兩方,一為“蔡春颿鑒賞印”,朱文方印;一為“正之所藏”,白文方印(見圖1)。從款跋可知,此冊是清代光緒年間吳儁受朋友之托,為其所藏胡三橋畫作草稿設色補景而成的。現將畫冊介紹如次,以饗讀者。
《桐蔭夢后》(見圖2):初秋時節,桐陰密密,佳人獨倚湖石,托腮沉思。有行書六行七言詩:
桐陰滿院知時節,一葉飄零夏已過。
風急枕邊驚夢短,兩馀檐際滴愁多。
署款“子重寫梧桐并題”,鈐“吳俊”朱文方印。畫右下側鈐有“紅茵館主”白文方印。
《芭蕉美人》(見圖3):欄桿外芭蕉直立,蕉葉蒼翠。欄桿內一仕女俏立其旁,美目低垂,似有無限遐思。有行書三行七言詩:
為愛芭蕉步玉除,云根飛翠濕霞裾。
蕊珠宮里歸期近,懶把芳心葉上書。
署款“子重補芭蕉”,鈐“子重”朱文方印。畫面右下側鈐有“錫珪畫印”白文方印。
《庭院深深》(見圖4):幽幽庭院內,滿樹繁花,一高髻女子立于其下,雙手搭靠樹干,表情端莊,目視前方。有行書兩行:
花枝掩映白于雪,院宇深深晝掩門。
署款“子重”,鈐“吳儁之印”朱文方印。畫面右下側鈐有“錫珪長壽”白文方印。
《寒冬賞梅》(見圖5):寒冬時節,墨梅新綻,朱衣美婦倚靠梅枝,纖手拿著一截新折的梅花。有行書四行七言詩:
欲向東風問早春,閑來花底步香塵。
盈盈一種嬋娟態,即是羅浮夢里人。
署款:“此幀三橋畫仕女而未經設色者,為補朱衣并添墨梅一株,覺點拂瑣碎,不免有嫩拙之嫌。子重吳儁記。”鈐“吳俊”朱文方印。畫面右下側鈐有“紅茵館主”白文方印。
《修竹仕女》(見圖6):清風徐來,數竿修竹隨風搖曳,一佳人手持輕羅小扇,尋幽于竹間。有行書三行七言詩:
瑤臺無信托青鸞,一寸芳心思萬端。
閑向秋風倚修竹,翠衫禁得幾多寒。
署款“子重補墨竹”,鈐“吳儁之印”朱文方印。畫面左下側鈐有“三橋”朱文方印。
《臨窗賞秋》(見圖7):楓葉盡染,秋意正濃,閨房內一妙齡女子正撩開紗縵,倚窗賞景。有行書兩行:
秋老容顏猶絢爛,徑邊妝點助胭脂。
署款“子重寫丹楓細竹”,鈐“吳俊”朱文方印。畫面右下側鈐“錫珪長壽”白文方印。
《倚欄惜春》(見圖8):暮春三月,欄干外繁花似錦,欄桿內一妙齡女子倚欄賞花,神情落寞。有行書兩行:
曲欄干外花無語,粉靨枝頭惜暮春。
署款“吳儁題”,鈐“子重”朱文長方印。畫面右下側鈐“錫珪畫印”白文方印。
《柳下小憩》(見圖9):楊柳依依,燕語呢喃,一女子表情閑適,雙臂抱靠在樹干上,手中紈扇輕搭肩頭。有行書兩行:
一片柔情誰解得,雙雙歸燕語垂楊。
署款“子重寫垂柳略得新羅筆意”,鈐“吳俊”朱文方印。畫面右下側鈐“三橋”朱文長方印。
胡錫珪和吳儁二人,生平資料較為罕見,現據《中國近現代人物名號大辭典》中二人小記及筆者所見零星資料整理而知。胡錫珪(1839—1883年),江蘇蘇州人。初名文,字三橋,亦字山喬,別號三橋居士、盤溪外史、紅茵生、紅茵館主,室名盤溪小筑、紅茵館。清代畫家。幼習丹青,夙根早慧,落筆便有韻致。及長,便學諸家之法,人物師揚州華新羅、凇江改七薌,花卉竹石取法華新羅、惲南田,大寫意處參酌興化李復堂。擅人物、花卉,工仕女,水墨白描尤精雅。光緒年間,與吳江陸廉夫、安吉吳昌碩、同里顧若波、顧西津等切磋吳門,詩畫唱酬,堪稱一時風雅。作品有《胡錫珪仕女·花卉冊》《元宵兒戲圖》《新裝圖》《元日鐘馗圖》等。
吳儁(?—約同治光緒間在世),江蘇江陰人。名一作吳雋,字子重,號南橋、冠英、處士。擅長書、畫,亦工篆刻。客居京華時,名動王公,更為戴熙、何紹基、張穆諸先生所器重。
“仕”在古代的本義為“做官”,“仕女”主要指古代宮女、貴族官僚家庭的婦女。“仕女畫”是指傳統國畫中人物畫的分支,它以女性人物為主要描繪對象,并通過塑造優美動人的仕女形象,來反映當時的社會生活,傳達特定的藝術趣味和審美觀念。仕女畫發展到清代,已經有著較為成熟與穩定的發展歷程,其風格也趨于穩定。仕女畫家在時代審美的作用下,將陰柔、纖弱作為這一時期仕女畫的基本風格。在這樣的社會創作背景下,該冊仕女圖中胡錫珪所繪的各色仕女皆擁有著修頸、削肩、柳腰的體貌,長臉、細目、櫻唇的容顏,更有“倚風嬌無力”的儀態。此外,他注重細部,對仕女發絲的刻畫尤其細膩,發絲輕柔松軟、光澤細膩之感十分突出。而吳氏分別以梧桐、芭蕉、墨梅、墨竹、丹楓細竹、垂柳等為每幀仕女圖補景,用筆簡練精妙,與胡錫珪線條簡潔、形態清逸的仕女形象十分協調,賓主、呼應、虛實等關系,處理得很恰當。同時,吳儁設色清麗大膽,亦為仕女圖增色不少。
胡錫珪因不知名原因未能完成此《仕女畫冊》,惜為憾事。然而因緣際會,得遇吳儁。其時吳儁雖已年老眼神不濟,但筆力依舊扎實穩健,經其巧思補繪,續成畫風與胡氏畫風完美融合,這一段奇妙的緣分也成就了一段錦上添花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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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德清縣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