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桂花香

管弦樂

午后，剛下過雨，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土腥味兒。小巷里面是極靜謐的，不見人影，只有屋檐上的水滴落到青石板上，“啪”地綻開一朵水花，有細碎的聲響。

“這里與剛才外面的車水馬龍相比，倒像是另一個世界了。”因為嫌堵車而意外走入這條小巷的我這樣想著。

我一個人靜靜地走著，拐過巷角，竟聞得那土腥味兒中夾雜著一縷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循香尋去，卻見一爿小店。

青磚，黛瓦，屋子有些破敗，或因剛下過雨，那墻磚間的青苔還是濕漉漉的。一塊“李記桂花糕”的招牌橫在眼前，油漆已斑駁剝落，想來是有些年頭了。

我跨過門檻，只見一位背有些佝僂的老人背對著我在搓面。或是聽見了聲響，他轉過頭來。這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人，衣衫不華貴卻很整潔。他朝我一笑，爽朗之氣盡顯。他先指了指旁邊的蒸籠說：“姑娘，莫急，馬上就好，你先坐在那里等一下。”說著，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張板凳。

我坐過去，瞧那香氣的來源——蒸籠往外冒著熱氣，卻有一種別樣的清香。上次吃桂花糕該是很小的時候了吧，都快記不得了。如今這想吃桂花糕的心情，卻是分外迫切了。

終于好了！老人一掀蒸籠的蓋子，隨著那蒸汽噴涌而出的，是淡淡的桂花清香。我也顧不上燙手，趕忙接過老人遞過來的桂花糕。只看雪白的米糕上有淡黃的桂花點綴，賞心悅目。咬一口，米糕的香甜糯滑、桂花的清香，都縈繞在口中，竟讓人舍不得咽下去。一口，一口，再一口，卻是迫不及待地要吃盡這美味。比起那平日吃膩的漢堡薯條，這桂花糕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去。

氤氳的水汽散去，呈現在我眼前的是老人那張慈祥的笑臉：“姑娘，好吃嗎？”

“好吃好吃！”我連連點頭。

“呵呵。”老人一笑，似乎滿足了，卻又似乎夾了一絲落寞的味道。

我環顧四周，這么一段時間，小巷里仍沒有什么人來，只有我這一個顧客罷了。老人的生意似乎并不很好——也難怪，這樣偏僻的地方！

“平日里生意可好，老爺爺？”

“唉！”老人嘆了口氣，沮喪與落寞交織，最終都化為淡淡的無奈，“除了些街坊鄰居和熟知這里的人，還有誰來喲！”

我看著手中那塊未吃完的桂花糕，雖有些冷了，可那香氣卻還在幽幽地鉆進我的鼻子。我默默地想：“這么好的桂花糕，真是可惜了！人們都愛吃那洋快餐，殊不知這桂花糕才是真正的綠色環保的傳統美味。這‘李記桂花糕’，如果失去了傳承，真是太可惜了。唉！”我抬頭瞧瞧天空，太陽在云邊露出一點光，不知這“李記桂花糕”能不能守得云開見日明呢？我有些擔憂，又有些迷惘地注視著那塊招牌。

良久，我向前走去。桂花糕已經吃完了，可那淡淡的清香仍縈繞在鼻間和唇齒間。回首望去，那爿“李記桂花糕”小店早已消失在曲折幽深的小巷里了。快要到小巷的出口了，有嘈雜的汽車聲隱隱傳來。我暗暗嘆了一口氣，又向前走去。

生活還在這樣繼續。只是我有空閑的時候，總愛循著那桂花清香，穿過那曲折幽深的小巷，坐在“李記桂花糕”店里的那張舊板凳上，吃兩塊熱乎乎的桂花糕，與老人攀談上幾句。心里是難得的寧靜閑適，似乎隔開了那喧囂的塵世。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可這份寧靜的美好，這縷淡淡的桂花香，又能伴我多久呢？

簡 評

本文恰似一支舒徐低回的小夜曲，淡淡的愜意中夾雜著淡淡的愁思，牽引著讀者走進曲折幽深的江南小巷。感情基調是先抑后揚，富于變化的。既表現了對桂花糕香甜糯滑的口感的無限眷戀，更流露出對傳統工藝面臨失傳的深沉憂思。“揚”中盡顯感觸之真、感受之切；“抑”中更顯思辨之深、目光之遠。讀來讓人感同身受，回味綿長。

（汪 柳 姜有榮老師 薦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