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素紅 解雅虹
摘 要:運動式執法作為一種臨時性的治理手段,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成為中國政府最為依賴的一種治理手段、一種常態的執法方式。本文詳細介紹了運動式執法給社會帶來的惡劣后果,并從文化根源方面分析了改變運動式執法在我國的艱巨性,最后發出了停止運動式執法的呼吁。
關鍵詞:運動是執法;嚴打;法治
如果說以“運動”治國因“文革”的結束已經壽終正寢的話,那么,“運動治國”的思維模式卻并未因一場政治運動的結束而自然終止。即使提出“依法治國”的口號已有多年,也不減人們熟練地運用“運動”思維于“法治”活動中的勁頭。其中典型表現,就是人們見怪不怪的運動式執法——過一段時間,突入起來地進行一場“嚴打”,于是乎,相關的口號鋪天蓋地,相關的行動也轟轟烈烈。看來,雖然“運動”一詞在政治活動中似乎不太受歡迎,然而在實際的政治運作中,“運動”卻像是“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的臭豆腐。
毫無疑問,通過運動式的執法,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收到肅清社會流弊、震懾刑事犯罪、恢復社會秩序的作用。然而,運動式執法自始是以法治精神的流失為代價的。它所彌漫的是一種“寬猛相濟”式的人治原則,而不是“一斷于法”的法治原則。
我們知道,法律一旦制定,在其時效期間內,就是一種經常性的、主體交往行動的最權威的規則依據。所以,執法活動,貴在經常。如果有了法律規范而不經常去執行,非要等到人們視法律為兒戲,從而違法現象堆積如山,甚至積重難返,才來一個嚴厲打擊,這無異于縱虎為患,我們不能不說它是一種變相的引蛇出洞。其惡劣后果至少表現為三:
首先,助長了一些不法之徒的惡行,對良善公民也造成一種違法有益無害的不當勾引。運動式執法,表面看上去轟轟烈烈,實際上卻給一切以違法為“職業”者,留下了明顯可鉆的孔子,因為它具有一定的周期性。人們明白,只要躲過了“嚴打”期,一切便恢復正常,違法便可繼續,執法者照舊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之前執法者信誓旦旦要動真格的念頭也會煙消云散。即使那些并不存心以違法為“職業”的良善公民,在違法者的實際得利中也會眼紅加盟。因為所謂良善公民,也是人,人們生來并無善惡之分,只是在制度限定的物質利益的取舍、得失面前,人們通過權衡輕重、稱量輸贏,或向善,或為惡。可見,運動式執法不但未使法律執行體現出經常性,反倒對違法活動提供了規律性的“啟示”。
其次,泯滅了執法者的執法責任觀念,甚至使執法者成為違法行為的“保護傘”。運動式執法對執法者本身的教示就是在平時可以怡然自得地下象棋、打撲克,到“戰時”再加緊“執法”也不遲。只要在“嚴打”期間,不要“頂風違紀”,即使執法者平時在法律面前再無所事事,不但無什么責任追加,反而官穩升,“權”照行。更為嚴重的是,它使一些閑時無事的執法者與社會上那幫以違法為業的“混混”們往往沆瀣一氣,為非作歹,甚至成為黑社會集團的頭目!近年來我國所查辦的重大刑事犯罪活動和經濟犯罪活動,尤其是后者,每每有一些執法者做“后臺老板”,所以民間才有“查出一個經濟案,揪出官場一大串”、“犯罪了了,官場倒了”之說。應當說,這些都不是危言聳聽。在很大程度上,它是我國目前“官場病”的現實寫照,因為運動式執法只能導致這種結果。
最后,弱化了法律的權威,令依法辦事成為反常,而違法犯法卻成為經常。法律的權威來自于法律的經常行使和運用。其中執法者的“執法必嚴”、“違法必究”,是在實踐中達致法律執行經常化并樹立法律權威的關鍵所在。然而,遺憾的是運動式執法在邏輯上卻只能使執法不嚴,違法不究在先,從而“嚴厲打擊,除惡務盡”在后。在一定意義上講,這種執法是在玩弄、戲耍法律。它不但絲毫不能提高法律的權威,相反只能破壞法律的尊嚴和形象,從而使公民失去對法律的基本信任,造成“誰遇上,誰倒霉,沒遇上,算賺了”的機會主義“違法觀”。事實上,運動式執法把嚴格依法辦事當成了一種在特定時期的執法示范,這種示范本身就意味著平時不依法辦事或不嚴格辦事就成為正常。這樣,法律的權威仍然受制于能夠決定是否來一場“運動式”執法的個人,從而法律成為決策者個人的奴仆,而不是相反——把任何個人置于法律之下,使任何人成為法律的奴仆。
運動式執法的上述弊端要求我們不但要在政治理念上反對運動治國,而且要使該理念貫徹于現實政治行動中。然而,這層道理,說起來容易,但是要在一個具有運動治國之文化積淀的國家真正貫徹反對運動治國的理念,恐怕需要改造的不只是制度,而且還有與其密不可分的文化觀念。可以說,運動式治國并不是“文革”以來的文明,在中國文化傳統中就有運動治國的基因。眾所周知,法、術、勢是中國先秦法家的集大成者——韓非所極力倡導的治國三策。中國文明的基本特征就體現在它早熟的政治文明上;同樣,中國學術最值得自豪的也在于它發達的政治學術。雖然自漢代以來,中國政治似乎秉承了儒家一脈的治國方略,但事實上,所謂“陰法陽儒”早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因此,法家的“術治”被歷代具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們玩得滾瓜爛熟。那么,“術”究竟是什么?
雖然法家所謂“術”既有“無為”之術,也有“循名責實”之術,但在中國政治文化史上,更顯其要的則是其“潛御群臣”之術。這就是韓非子所稱的:“術者,藏之胸中,以偶眾端,而潛御群臣者也。”也就是說,術就是要求政治統治者在實施通知方略時要學會對臣下用心計,學會耍陰謀詭計。之所以在此要引出“術”的含義,是要說明,運動式治國就來自于術治,即在術治中潛在著運動式治國的文化基因。
在以術為文化基因的運動式治國中,治國的主動者和規則根據并不是法律,而是能夠實施術治的統治者。在這里法律只不過是實現權術的工具,即當權者審時度勢,認為需要一場聲勢浩大的嚴打運動時,備而不用的法律之具便立馬有了用場;反之,則當權者感覺形勢大好,執法也可以寬便一下的時候,法律便被束之高閣。這種運動式推進的“法治”,毫無疑問,只是在人治底下的“法治”,是貫徹某種“人治”要求的法制。
中國走向法治所面臨的諸多問題可以用紛亂如麻來形容,但即使在一堆亂麻中人們也可以努力找出端緒來。可以說,紛亂如麻的中國法治問題,其端緒就在于黨和政府對它的態度,就在于公權主體能否嚴謹認真、一絲不茍地執行法律,就在于法律的運行能否實現程序化、經常化,從而給人們一種準確、明晰的法律預期。反而言之,在于能否克服運動式執法及其賴以存在的文化基因,克服這種執法所必然帶來的法律預期的模糊,克服借用法律的名義來推行任何意義上的人治。
既然我們下決心要“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既然我們已經把法治作為治國方略,那么,合乎邏輯的選擇只能是快刀斬亂麻地解決借形形色色的方式來執行法律、貫徹法律的陋習。否則,法律只能是因為運動而失去量度,任意增減;社會只能因為運動而缺乏秩序,混亂不堪;公民只能因為運動而深受其殃,無所適從;公權只能因為運動而伸縮不定,公信盡失;法治只能因為運動而深待閨中,難以面世。可見,這是我們理直氣壯地說“停止運動執法!”的時候了。
參考文獻
[1] 唐賢興.中國治理困境下政策工具的選擇——對“運動式執法”的一種解釋[J].探索與爭鳴. 2009(02)
[2] 楊耕身.告別“運動式執法”[N]. 南方周末. 2004
作者簡介
史素紅(1991-),女,河北省石家莊,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