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為王?責任為先

姚遠

1月24日至31日，經省委宣傳部及當代貴州期刊傳媒集團選派，記者參加了中宣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組織的中國青年媒體工作者赴日交流活動，前往日本東京、愛知縣兩地參觀交流。

本次交流的主題是“食品安全”。在七天八夜的行程中，記者與來自全國各地的媒體工作者一起，到日本厚生勞動省、愛知縣廳聆聽講座，在神奈川新聞社、名古屋CBC電視臺交流對話，在養樂多工廠、豐田產業紀念館、名古屋食品檢驗所及中央批發市場體驗參觀，充分感受到日本各界對食品安全問題的重視。

作為一名媒體人，記者更加關注“媒體”本身：在食品安全監管中，媒體發揮怎樣的作用？遇到食品安全事件，媒體如何報道？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的融合情況怎樣？

日本媒體如何應對食品安全問題

日本對于食品安全高度重視。但是，正如厚生勞動省一位公務員所說：“日本也不敢保證食品安全零風險”，就在我們到達前一周，愛知縣名古屋市發生了一起影響很大的“炸豬排事件”。

1月中旬，日本壹番屋公司生產的“CoCo壹番屋”炸豬排，因生產過程中混入樹脂制品，整批產品被廢棄，委托給廢品處理公司DAIKO處理。按照常規，這批廢棄炸豬排應該處理為肥料，可DAIKO為了牟利，將這批產品換了包裝和品牌，送入各家超市零售。這件事情在名古屋市內引起“軒然大波”。

從政府發布第一條信息起，媒體便是政府、公司與民眾之間信息傳遞的橋梁。以名古屋CBC電視臺為例。這家電視臺是TBS的系列臺，專注報道愛知、三重、岐阜三個地區的新聞。

除了及時發布官方信息，CBC全面跟進調查，從生產商到超市，輾轉了四、五道關系，最終聯系到生產企業的一位員工接受采訪，隨后又去挖掘廢棄程序中的可疑環節，最終查出真相。

除了跟蹤核心事件之外，CBC還采訪了許多民眾，了解他們如何處理廢棄食品等生活問題，并對事件的查處進行督促和跟蹤報道。

由此可見，日本媒體在食品安全問題中發揮著三大作用：

第一，風險監控、警醒民眾的“監督員”。事件發生后，當地媒體第一時間進行追蹤報道，不僅將政府公布的信息及時傳播，還由外及內地層層挖掘，幫助政府和民眾盡早了解真相。值得關注的是，政府部門也將“對媒體發布信息”作為事件處理的重要環節。

據愛知縣廳食品安全主管部門負責人增野裕英介紹，政府部門是通過媒體發布信息，呼吁民眾不要食用，將豬排拿到售出點退換。“正因為信息發布及時，沒有因食用這批炸豬排而食物中毒的案例。”他表示，當地媒體發在幫助民眾知曉事件協助政府追查責任、查找監管漏洞方面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第二，信息傳遞、反映民聲的“反饋者”。CBC的記者表示，壹番屋公司沒有履行好監督責任，通過媒體向民眾道歉，并舉行發布會，將以后的預防舉措、改進辦法一一進行說明。之所以會有此一舉，正是因為媒體在采訪報道中充分反饋了民眾的意愿，企業才會針對大家的心理訴求，決定公開道歉。

政府方面的調查還在繼續，媒體仍然在持續跟進，關注政府部門如何制定政策舉措來防范這些非法從業者。“如果民眾認為政府制定的措施不夠完善，我們會提出意見并督促他們改進。”CBC記者部負責人古川修表示。

事實上，媒體不只是信息傳遞的橋梁，他們同時發揮著督促、監管的作用。這種“憂民之憂、后樂而樂”的精神，也是媒介社會責任心的體現。在采訪中，許多媒體人都表示了同樣的觀點：“報道質量，是受眾選擇我們的唯一原因，我們做了任何影響報道質量的事情，都是在‘自取滅亡。”

第三，普及知識、分享經驗的“科普員”。在調查真相的同時，媒體孜孜不倦地關注此類食品從生產到食用的各個環節，帶領民眾尋找漏洞和風險，并傳播處理廢棄食品、保證食品品質的生活經驗。

除此之外，通過詳細調查，CBC向民眾展現了生產企業的嚴格標準以及整個食品監管的流程。“通過我們的采訪和報道，民眾對生產標準和流程更加了解。”古川修說。

日本媒體如何適應互聯網傳播

傳統媒體與新媒體融合，是國內媒體關注的重點課題。

因此，在這次交流中，記者希望能夠了解日本媒體在融合發展方面的情況，學習借鑒先進經驗。不過，交流的結果令人意外——

首先，傳統媒體仍然占據了絕大部分市場。

日本大型的媒介集團主要有五家：產經新聞、讀賣新聞、朝日新聞、經濟新聞和每日新聞，每家集團都經營了一家大型電視臺：富士、日本、朝日、東京、TBS。另有作為“準國家電視臺”的NHK。除此之外，各都道府縣還會有一些本地的媒體，覆蓋面較小。

這五家集團是日本媒體的中流砥柱，所占的用戶比例非常大。而《日本經濟新聞》駐北京記者站負責人（山田周平）表示，目前還沒有大型的網絡媒體可以與傳統媒體相抗衡。在日本經濟新聞社，報紙和電視臺仍然是集團的主業旗下的日本經濟新聞網，內容主要來自于報紙，同時提供報紙的PDF版，但都需要付費閱讀。至于手機客戶端，更像一個快捷方式，點擊后會鏈接到日本經濟新聞網的首頁，內容與PC端并無差別。

其次，新媒體運營成本讓日本媒體望而卻步。

神奈川新聞社、CBC兩家地方媒體表示，雖然他們已經意識到，年輕讀者正在脫離傳統媒體，需要用新的內容和形式吸引這個群體。但是，對于新媒體的開發利用，他們更多的是在觀望思考和謹慎嘗試。

神奈川新聞社運營的網絡，采取會員注冊付費觀看的模式，除了文字報道之外，正在嘗試類似于播客形式的視頻報道：不要求視頻質量和規范，但求“好笑、好看”。編輯局的兩位負責人表示，他們也考慮要做客戶端，可是“讀者還沒有接受，難以收費”。

“成本”二字，是包括神奈川新聞社在內，許多日本媒體考慮的關鍵因素。在他們看來，做網站、客戶端，進行數字化報道，都是“增加人力成本且無法實現足夠收益”的行為。因此，他們在發展“新媒體”方面態度保守。

第三，全媒體采編格局仍在探索。

除了成本，全媒體的采編布局也是困擾日本媒體的一大因素。據介紹，神奈川新聞社的電子版本和紙質版本兩個編輯部不斷的分合。現在采取的模式是“大采編”模式，即記者一次供稿，電子編輯部和報紙編輯部各取所需。如何在不增加人工成本的條件下，兼顧新媒體和傳統媒體？對這個問題他們做了許多探討，包括一元化管理、整合排版、量身定制等，最終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我們仍然感到苦惱。”神奈川新聞社綜合編輯局編輯總務青木晉表示。

值得一提的是，在CBC，電視編成部、制作信息部、商務戰略部的幾位負責人聽說中國樂視網自制網劇《太子妃升職記》實現26億播放量、4000多萬的收益，紛紛表示震驚，在交流結束后又再次進行詢問。

總體來看，日本媒體在新媒體發展、媒介融合方面的進展落后于中國，受眾對于傳統媒體的依賴程度也高于中國。記者認為，原因有三：

第一，“成本”和“盈利”，讓媒體謹慎而行。中國也好、日本也罷，在新媒體的盈利問題上，似乎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渠道。區別在于，中國媒體愿意“邊投入、邊探索”，日本媒體卻很謹慎，在找到一個平衡成本和收益的合理方法前，他們不愿輕易投入大量的財力人才來搶占新媒體市場。

第二，受眾對新媒體的需求不足。日本社會的老齡化程度較高，對于老年讀者而言，報紙和電視仍然是最信賴、最便捷的傳播渠道。另一方面，傳統媒體數量多、品質高、內容扎實，提供的信息已經足以滿足受眾的需求。受眾不需要再通過網絡挖掘、發現其他線索，這也是新媒體需求不足的原因之一。

第三，“內容為王”的觀念及版權付費意識。媒體和讀者都認為，報道內容的品質都是媒體安身立命的基礎。因此，他們看重的仍然是來自于權威信源、細節翔實、觀點鮮明的報道，而非網絡的最新“傳言”。因此，從“內容為王”的要求下，新媒體的優勢并不突出。

另一方面，日本社會于付費閱讀、付費轉載有著普遍共識。網絡媒體刊載的新聞同樣需要付費，甚至比紙質媒體所需的費用更高。相比之下，新媒體海量、便捷、免費等優勢并不明顯，對受眾的吸引力自然有限。

以上兩個方面，是記者此次赴日本交流最為關注、收獲感悟也最多的領域。雖然訪問的媒體有限、觀察的時間不長，但日本媒體同行的新聞理念和運營思路仍然給人啟發。如何做出好新聞、如何適應新時代，這是所有媒體的必答之題。（責任編輯/喻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