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樹下的等待

廖偉英

在無數個空氣清新透明得如同玻璃的清晨，看柔和的陽光倔強地穿過厚實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跳舞，總想拾起木棉樹下破碎的歡樂記憶，拼湊出昔日的畫面。但是，我懂，時光之劍劈碎了從前，支離破碎的片段始終組不成成長的畫卷。

那是年幼的我，在寒冷的露水爬滿草坡時，蜷縮在木棉樹下的秋千上等待，等待沉睡的春天，等待火紅的木棉花。每當此時，你總會幽靈般出現在我身后，然后拍拍我的后腦勺，笑著說：“你傻啊！這天寒地凍的，木棉只有到春天才開花！”我給你一記白眼，堅持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于是，在這初冬時節，總有兩抹影子在木棉樹下等待。

你和我同齡，在這么多的玩伴中，你我關系最親密。你個頭小卻膽子大，總會罩著我。得益于你的照顧，小妹我可謂是茁壯成長。我們一起背著狗狗書包上學，一起下河摸蝦米，一起踩著曬了一地的金澄澄的稻穗玩耍，一起在夏天的夜里捉蟬……

我們一起放風箏，一起玩捉迷藏。你總是很快便發現了我，最后你告訴我原因，說我總愛藏在陽光底下。我們一起在大潭湖學游泳，一起去找所謂的“北京山”，最后險些不知歸路。我們一起幫螞蟻搬家，卻搞得螞蟻家破蟻亡。我們一起在星空下數星星，一起大聲唱著上學歌，一起抱著鄰居家的狗狗玩耍，一起學戲子演戲，一起學騎車摔得遍體鱗傷……

調皮的你總愛捉弄我。你聯合班里的搗蛋鬼在我不注意時拉開我的凳子，讓我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把斷成一節節的鉛筆芯裝進空的鉛筆桿里，讓我削鉛筆；在我伸手去拿橡皮時迅速將橡皮換成卷筆刀。你還悄悄地跟在我身后，然后突然大叫一聲嚇我一跳；我答錯問題時你總是敲我的腦袋；給我驚喜時總要我先閉上眼睛；你將我的作業本藏起來，好讓老師批評我。還好我有準備。

可惜，突然有一天，你不再跟我斗嘴，不再跟我一起瘋狂地大喊，不再和我嘻嘻哈哈，不再去我家等我一起上學。你只是靜靜地站在木棉樹下，待我經過時，默默地、遠遠地跟著我，一切都如此沉寂。

我們疏遠了。自從你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你學會了打架，學會了夜不歸宿。看到你孤單地站在木棉樹下，我走過去隨手扔給你一個媽媽剛煮好的雞蛋，你滿臉憂傷地看著我問：“我是不是很頹廢？”我本想安慰你：只要你堅持自己的目標，你還是原來的你。可是憤怒已爬上我的心頭，我狠狠地給你一記爆粟和一個白眼，說：“是，你頹廢得讓我很陌生，甚至我從來沒有認識你！”我走了，留下你孤單的身影。

我拋開雜念，為理想的高中奮斗，耳邊不時傳來你的消息，你一如既往地打架斗毆。我考上了一所夢想的學校。木棉樹下，你為我歡慶。你說過幾天你就要到另一座城市去了，去追尋你的繪畫夢。淚水迷住了我的雙眼，我沉默，不知是歡喜還是憂傷。一顆流星劃過，我們雙手合十許下愿望……

淡淡的花香優雅地在空氣中飄蕩，讓我的精神有些恍惚。哥，你知道嗎？因為從小害怕分離，我只能躲在那棵大樹下默默地看著你時不時回頭、時不時招手的身影。你應該看到了那張塞進你包包里的素描紙……

木棉樹下，秋千在搖晃著，一抹身影在夕陽的余暉中默默地立著，在回憶你的笑容，你的身影，默默地等待你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