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問題述評

葉 東

（中共中央黨校 研究生院，北京10091）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問題述評

葉 東

（中共中央黨校 研究生院，北京10091）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既是鄧小平教育思想的重要部分，也是社會主義職業教育思想的必要組成，對當代中國職業教育的改革與發展具有指導意義。理論界對這一思想的研究取得了很大成績，中國知網上“以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為關鍵詞檢索，相關論文近30篇，也出版了專著，研究論域逐步形成，但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還存在價值爭議、視角偏頗、外延不周、分期模糊、論域狹窄、方法單一等問題。正視并在后續研究中有效地避免這些問題，對深化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促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職業教育的改革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價值爭議問題

鄧小平關于職業教育分散、平實且屬談話或對話形式的論述能否構成其職業教育思想，對這一思想進行研究的價值究竟有多大，這一思想對現實的指導意義究竟有多少，對此問題的爭議直接制約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的深化。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的對象為鄧小平關于職業教育問題的認識成果，這些認識成果主要體現為其關于職業教育問題的直接論述，但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編輯出版的三卷《鄧小平文選》所收錄的212篇著作中并沒有論述職業教育的專題篇目，其有關職業教育思想散見于他各個時期的相關講話、著述及黨和國家的部分文獻中，從而使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的文本出處不夠集中，增加了研究難度，并且客觀地說，鄧小平直接論述職業教育的話語的確直白而質樸，數量也并不豐裕。有學者因此質疑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存在及研究價值。

顯然，鄧小平作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長期從事革命工作，擔任領導職務，是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重要成員、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的核心，其職業教育思想是從政治領導人的視角、從社會主義事業發展的角度，從黨和國家發展的戰略全局對職業教育思考形成的認識成果，而鄧小平獨特的歷史地位更使其職業教育思想對當代中國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意義怎樣估量也不為過。鑒于此，我們不能因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表達形式的樸實而否認其思想內涵的深刻，也不能因其文本的分散而否認其思考問題的聚焦，尤其是聯系中國教育撥亂反正的發展歷程，聯系改革開放時期中國職業教育快速發展的實際，著眼中國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現實需求，研究鄧小平的職業教育思想更具意義。

二、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視角偏頗問題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重視思想文本研究，而輕視思想史視角的研究、輕視思想與實踐互動關系的研究，使研究中視角偏頗的問題較為突出。

對思想者思想的研究一般可以從思想本身、該思想與其他思想的承繼關系、思想與實踐的互動等角度進行。對思想本身的研究，因為思想的結晶往往以論述或著作的形式，有時論述摘編即著作表現為話語或文本，從而對思想本身的研究集中體現為對思想者話語或文本內容的研究和解讀。對思想與其他思想的承繼關系研究，具有思想史研究的意義，通過這種視角的研究可以理解這一思想吸取了前人哪些思想觀念，又對后來的思想者產生了何種影響，從而能全面地理解思想者對人類思想的貢獻。對思想與實踐的互動研究，按照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范式，是正確認識思想者思想實質的關鍵，更具本質意義，“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1〕，思想來源于社會實踐而又反作用于社會實踐，科學思想促進社會實踐的發展。

基于此，從研究視角看，現有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研究側重鄧小平關于職業教育論述的文本研究，即以對思想文本內容本身的研究為主，而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與其他思想的承繼關系缺乏研究，鮮有鄧小平與其他思想者職業教育思想的比較研究，既缺乏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與中國近代職業教育思想的比較研究，也缺乏從社會主義職業教育思想史的視角研究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而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與職業教育發展實踐互動的研究幾近空白，這直接導致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研究不能很好地聯系中國職業教育發展的歷史，仿佛這一思想憑空產生，帶有很強的主觀性，體現不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內生性及科學性，從而使得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對未來中國職業教育發展可能的指導意義缺乏說服力，進一步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對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指導意義缺乏學理支撐。

三、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外延不周問題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對其直接論述職業教育的研究較多，而對其間接論述職業教育的研究較少，對鄧小平理論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應用于職業教育的總體研究更少。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外延不周是目前研究中普遍存在的問題。

從狹義的角度看，鄧小平的職業教育思想為鄧小平關于職業教育的直接論述，但從廣義的角度看，鄧小平關于教育問題的一般論述，有些（并非全部）顯然也適用于職業教育，如鄧小平1983年為景山學校題詞“教育要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三個面向”是教育發展的戰略指導思想，當然也是職業教育發展的戰略指導思想，我們不能說這只是鄧小平的教育思想而非職業教育思想。因而鄧小平關于教育問題的論述中也包含部分職業教育思想。除此之外，鄧小平在論述非教育類的其他問題時，比如論述科技問題、知識分子問題、軍事問題甚至政治問題時也會涉及職業教育相關思想，如鄧小平關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思想、關于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思想、關于軍隊要把教育訓練提高到戰略地位的思想、關于思想道德教育的思想，我們也不能將其排除在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之外。更重要而恰恰為理論界所忽視的是鄧小平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問題的理論思考同樣應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方面，因為我國職業教育的制度背景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另一方面，我國的職業教育事業本身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國發展的職業教育是社會主義職業教育，如果忽略了職業教育的社會主義屬性，將直接影響我國職業教育的發展方向。鄧小平理論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如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深刻認識、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人民立場和群眾觀點、戰略策略思想及領導管理方略對我國職業教育的未來發展極具指導意義。對這部分內容研究的缺失將直接制約我國社會主義職業教育研究的進一步深化。

因此，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研究外延不應限于鄧小平對職業教育的直接論述，還應包括其對職業教育問題的間接論述，以及鄧小平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思考中對職業教育發展具有長遠指導意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

四、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分期模糊問題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分期研究中，以人生階段分期代替思想分期影響了思想分期的準確性，各階段思想的標志性成果尚未達成共識。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形成與中國20世紀職業教育思潮的淵源關系有待研究。

有研究者認識到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與中國20世紀職業教育思潮存在某種聯系，認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萌芽與形成，與中國20世紀初的職業教育思潮有著淵源關系，但遺憾的是對這一淵源關系的闡釋語焉不詳，并且這種淵源關系也缺乏相關歷史資料的佐證，因而這一判斷尚待研究。鄧小平的職業教育背景、改變了其人生命運的留法勤工儉學的經歷，對鄧小平日后的職業教育思想的形成影響巨大。鄧小平作為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其職業教育思想是在漫長的革命生涯中逐步形成的，最初孕育于求學期間，直接來源于革命工作中遇到的教育問題。這首先表現為在江西蘇區根據地建設中舉辦干部訓練班為內容的職業培訓的組織與實踐，繼而表現為領導部隊政治工作中對部隊進行教育，隨后表現為抗日民主政權建設中對黨員和群眾的教育工作，而形成于主政西南期間對地方政權進行建設管理中。這一思想逐步發展于調中央工作后，在教育的撥亂反正中得到繼續豐富，在改革開放時代趨于成熟。周華銀、周小雪將之分為孕育萌芽期：出國留學——主政西南（1920～1952）；發展豐富期：進京履職——第二次復出（1952～1976）；成熟期：改革年代——南方談話（1977～1992）三個階段。〔2〕這種按照鄧小平的人生階段進行其職業教育思想分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人的思想的形成與發展的確和本人的人生閱歷、工作經歷緊密相連，但是思想的獨立性決定了思想的分期不同于人生的分期，學理上思想的分期應該以思想發展中的標志性成果為界，而目前的研究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分期的標志性成果界定并不準確，分期研究有待深化。如“以1943年鄧小平在太行山根據地提出‘教育為戰爭、生產服務’的教育方針，作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萌芽的標志，以《辦教育一要普及二要提高》的講話作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初步形成的標志，以鄧小平復出后，主管全國教育工作時的《在全國教育工作大會上的講話》和《把教育工作認真抓起來》以及在鄧小平領導下頒發的《中共中央關于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作為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成熟的標志”〔3〕，均值得商榷。

因此，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形成的后續研究應注重將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置于中國20世紀職業教育思潮和社會主義職業教育思想發展基礎上加以研究，對其發展歷程的后續研究應重點圍繞各階段思想發展的基本脈絡、內在聯系及階段性成果開展，在此基礎上確立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科學分期。

五、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論域狹窄問題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各論域存在非均衡研究現象，發展研究較弱，特征研究不夠深入，使得研究處于各自言說狀態，尚未達成學術共識，而專題研究領域尚待開拓。

從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論域劃分看，鄧廷奎、湯仕平區分了三個論域：形成發展研究、特征研究、構成研究〔4〕；陳永龍、曾長東則區分了四個論域：思想內涵研究、“三個面向”與職業教育理論研究、實證研究與發展性研究〔5〕。就研究成果較多的構成研究看，有從三個方面建構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如馬桂萍、王芳從職業教育的地位功能、工作思路、發展路徑等方面加以建構〔6〕。有從四個方面建構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如周耀宏從職業教育控制論、系統論、功能論、保障論四個方面加以建構〔7〕；常捷、陳世潤從職教地位、戰略目標、主體支柱、基本方針四個方面加以建構〔8〕。有從五個方面建構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如鄧廷奎、湯仕平從教育領導、發展內容、教育關系、發展目標、職教模式等五個方面加以建構〔9〕。也有從六個方面建構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如高尚榮從教育原則、教育教學、教育特性、職業培訓、教育領導、思想道德教育六個方面加以建構〔10〕；李朝暉從職業教育地位、教育特性、教育原則、教師隊伍建設、教育目標、教育結構等六個方面加以建構〔11〕。還有最多的從十個方面建構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如周華銀、周小雪、陳薈瑾、王麗華、楊晶晶從戰略地位、教育方針、辦學目標、發展觀、質量觀、人才培養模式論、教育經費投入論、改革論、人才機制、辦學論十個方面加以建構〔12〕。此外，張秀潔、李東紅從價值取向、經濟功能、基礎保障等方面建構了鄧小平高等職業教育思想〔13〕。理論界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內涵的上述研究主要從結構化的角度進行，突出表現為梳理鄧小平有關職業教育論述的分屬類別，這樣的分類可謂人言言殊。分類本身基于一定的思想認識，不同的認識決定不同的分類。分類問題的實質涉及如何認識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科學內涵，對這一問題的研究亟待深化，需要在各自言說的基礎上，逐步達成學術共識。

基于現有研究，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具有鮮明的價值內核，以“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推動社會主義事業發展”為主線，以“什么是社會主義職業教育、如何辦好社會主義職業教育”為主題，以職業教育領導、職業學校管理為主要論域，圍繞職業教育的戰略地位、組織領導，職業學校的辦學方向、教學管理、教師管理、科研管理、學生管理、財務管理、后勤管理等展開。理論界在達成基本學術共識基礎上可圍繞上述領域進一步深化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專題研究。

六、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的方法單一問題

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中多數研究者堅持唯物辯證法的方法論原則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指導原則，在這一哲學方法論指導下以理論闡釋聯系原著研讀的“引文解讀法”的具體研究方法開展研究，研究者直接引用鄧小平關于職業教育有關問題的論述，根據研究者的個人理解加以闡釋，并聯系實際解讀其現實指導意義。在解讀過程中，有些研究者對鄧小平的職業教育思想與研究者自己的分析理解不加明確區分，使研究者的個人理解和分析混同于鄧小平的職業教育思想，往往使讀者形成對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錯誤認知。也還有研究者在研究過程中，由于研究材料占有的不全面及自己的認識不到位而錯誤解讀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或者根據自身主觀需要曲解鄧小平對職業教育的相關論述。恩格斯指出：“一個人如果想研究科學問題，首先要學會按照作者寫作的原樣去閱讀自己要加以利用的著作，并且首先不要讀出原著中沒有的東西。”〔14〕部分研究中存在論證不嚴謹的問題，研究者所引述的鄧小平相關職業教育論述，無法有效支撐研究者的論點。從方法論的角度，我們應在堅持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的基礎上，提高“引文解讀法”的運用水平，避免誤解與曲解，提高論證的嚴謹性、科學性，從教育史學、教育社會學、教育經濟學、教育管理學等多種角度，靈活使用歷史分析方法、比較分析方法、經濟分析方法和系統分析方法等多種研究方法，深化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

綜上所述，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作為我國政治領導人對職業教育的認識成果，對認識和發展社會主義職業教育具有重要研究價值；在研究中既應重視思想文本研究，也應重視從思想史視角加以研究，還應重視思想與實踐互動關系的研究；在思想文本的研究中既應重視鄧小平對職業教育的直接論述，也應重視其對職業教育問題的間接論述，特別要重視鄧小平理論中對職業教育具有長遠指導意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的研究；在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形成上，后續研究應進一步探索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與中國20世紀職業教育思潮及社會主義職業教育思想的淵源，而發展歷程的后續研究則應重點圍繞各階段思想發展的基本脈絡、內在聯系及階段成果開展，從而使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分期更趨合理；在研究論域上應在各自言說的基礎上，逐步達成學術共識，并深化專題研究；在研究方法上應綜合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文獻分析法、歷史分析法、比較分析法、系統分析法等多種方法，進一步提升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的科學性和整體水平。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02．

〔2〕〔3〕周華銀，周小雪．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形成與發展［J］．職業教育研究，2010，（3）：159．

〔4〕〔9〕鄧廷奎，湯仕平．近十年來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綜述［J］．繼續教育研究，2015，（9）：47-48．

〔5〕陳永龍，曾長東．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與實踐［M］．成都：西南交通大學出版社，2014：1-2．

〔6〕馬桂萍，王芳．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述析［J］．職教論壇，2006，（9）：62-64．

〔7〕周耀宏．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新論［J］．教育與職業，2007，（30）：5-7．

〔8〕常捷，陳世潤．簡論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及其啟示［J］．職教論壇，2014，（20）：82 -83．

〔10〕高尚榮．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及其啟示［J］．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5）：16．

〔11〕李朝暉．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研究［J］．教育探索，2006，（9）：5-6．

〔12〕周華銀，周小雪，陳薈瑾，王麗華，楊晶晶．論鄧小平職業教育思想的基本內容［J］．中國電力教育，2009，（14）：1-5．

〔13〕張秀潔，李東紅．鄧小平高等職業教育思想的重要意義［J］．遼寧高職學報，2006，（3）：1-3．

〔1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6．

（責任編輯 付國英 王麗娟）

2016-09-15

葉 東（1973），男，江蘇東臺人，中央黨校2015級“馬克思主義理論骨干人才培養計劃”博士研究生，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發展規劃與合作處副研究員，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職業教育思想發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