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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ST新梅也曾試圖通過修改公司章程、增加股東持股時間等限制性手段,限制一致行動人提出臨時議案的機會,從而減少一致行動人對股東大會表決結果的影響,但就這些做法的實際效果而言,不僅沒有達到限制一致行動人的目的,反倒使得雙方的矛盾更加激化
2015年11月26日,*ST新梅公布最新重大資產重組進展公告,稱擬與某軍工企業進行資產重組。依常理,上市公司通過重組并購,調整發展方略,實為一種常見的市場現象。當然,在重組過程中,為確保投資人、債權人以及第三方合法權益不至因重組而受到不當之侵害,而必須借助必要之法律規則。
這一規則的核心便是上市公司之重組須經公司董事會同意,并報股東大會表決通過,方能實施;唯其如此,方能確保公司董事會重組決策與投資者意愿之一致。從法理角度而言,這一規則設計的關鍵在于兩點。第一,通過股東大會/臨時股東大會表決程序,確保公司內部治理架構中的公司所有者權益/股東權益,與公司實際經營管理權/公司經營權的公平與平等,即所謂實質意義上的上市公司重組決策能夠體現股東利益;第二,提供一套可茲操作的具體程序來確保前述決策的實現,具體體現為公司股東大會召集、議事規則等。然而,*ST新梅的這次重組機會,卻在這兩個層面上都遇到了阻力。
重組變數
從表面上看,*ST新梅此次重組的機會,或許正因為三場“特殊”的訴訟而存在變數。
一是以蘭州鴻祥建筑、蘭州瑞邦物業等六家一致行動人(市場稱“開南幫”,以下簡稱“一致行動人”)為原告,起訴被告*ST新梅拒絕原告登記參加股東大會,行使現場表決權等股東權利;同時,原告一致行動人通過交易系統平臺對全部議案投的反對票也未被計入表決統計,從而使得股東大會議案全部獲得通過,進而損害了一致行動人之股東權益的訴訟。
二是以*ST新梅原第一大股東上海興盛實業集團公司(以下簡稱興盛實業)為原告,以王斌忠等一致行動人為被告的股票買賣行為無效案件。原告興盛實業認為:2014年6月間,被告王斌忠等簽署《一致行動人協議》,操控上海開南等15個賬戶舉牌上海新梅,且未及時披露一致行動人關系;“涉嫌超比例持股未按照規定履行報告、披露義務等違法違規事項”(證監會對一致行動人實施立案調查之理由),并征集集體訴訟授權,要求判令首次達到5%起的股票買賣行為無效。受理案件的上海市一中院將該案定性為“一起新類型證券欺詐責任糾紛案件”,引發人們的關注。
三是*ST新梅狀告一致行動人“開南幫”違法出借法人賬戶,操縱交易。
顯然,這幾起訴訟存在著某種交叉關系。首先,利益雙方的訴訟地位在幾起案件中發生了互換:一方是*ST新梅及興盛實業,另一方則是以王斌忠為代表的一致行動人。其次,爭議焦點互為前提:*ST新梅及興盛實業主張超過5%的收購無效;若這一主張獲得法院支持,則一致行動人無法對股東大會決議產生決定性影響;而一致行動人則以其收購有效為由,主張行使其股東權益。當然,一致行動人也可以通過股東大會否決一切不符合其意愿的各項議案,這一切并非不可能,按照*ST新梅董秘何婧女士的說法,一致行動人之前對公司所有的議案均投了反對票。最后,從相關事實與糾紛發生的時間順序來看:一致行動人舉牌收購事實發生在前,而股東大會參會發生在后;但提起訴訟的時間,卻是股東大會參會糾紛、舉牌糾紛以及違規出借賬戶糾紛交織存在,難分先后。這也給糾紛解決與監管帶來了困難。
治理漏洞
從深層角度思考,*ST新梅重組亂象以及數起“特殊”訴訟對上市公司重組的決定性影響,則凸顯了上市公司收購與公司治理規則中的漏洞與痼疾。
首先,上市公司反收購、尤其是反惡意收購意識淡漠。按照*ST新梅方面的說法:“如果王斌忠等人按規定及時披露舉牌,我們大股東可以按照市場化的方法進行‘對舉’,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控股權輕易旁落。如果“對舉”,收購帶來的溢價得益的不僅是大股東,還有中小股東?!憋@然,這一說法未免有點兒事后諸葛亮般地無奈與幽怨。作為上市公司,時刻關注本公司股權變動信息,建立本公司股權異常變動信息通報與內部預警機制,事先制定反收購預案,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類似生米做成熟飯的尷尬。雖說*ST新梅也曾試圖通過修改公司章程、增加股東持股時間等限制性手段,限制一致行動人提出臨時議案的機會,從而減少一致行動人對股東大會表決結果的影響,但就這些做法的實際效果而言,不僅沒有達到限制一致行動人的目的,反倒使得雙方的矛盾更加激化?;蛟S市場上對此類一致行動人以“野蠻人”相稱,恰恰反映了股東大會中的非理性因素的粗躁存在。
其次,交易所對不當收購行為的自律監管缺失。實際上,作為被收購對象,在一致行動人不按照交易規則及時披露收購信息,也不遵守“慢走”規則的前提下,被收購人對于一致行動人的惡意收購行為基本上是無力反擊的;而這恰恰是交易所能夠發揮市場交易平臺自律監管作用的地方。依照證券法律法規以及交易所章程組織規范透明、公平合理的上市交易活動,乃交易所應有之職責,僅以目前獲得的相關交易記錄和監管機構的立案及處罰事實來看,一致行動人違規舉牌的基本事實清晰、確實;作為交易所除了要求一致行動人繼續補充披露相關信息外,不能對違規行為無動于衷,更不能讓違規者因此而獲益。是故,從某種意義上來看,交易所對市場交易的監管應當更為及時迅速、積極主動,而監管機構對市場的監管則應保持一定的矜持與慎重。
再者,監管機構與法院的角色與作用。在*ST新梅股東權益糾紛中,除了交易所的自律監管之外,與之并行的還有證券監管部門的介入。2015年1月寧波證監局認定王斌忠等存在操控舉牌上海新梅,未及時披露一致行動人關系等違規事實,責令其改正違法行為;證監會也對此施立案調查。然而恰恰在監管部門調查時,一致行動人增持至再度舉牌紅線,至2015年1月底持股比例達到16.53%。隨后,一致行動人以王斌忠辭職、轉移等方式,切斷王個人與其他一致行動人的聯系,試圖漂白違規舉牌行為的違法性,并以次獲得對上市公司的控股權,其規避法律的主觀意圖十分明顯。有鑒于目前交易所、證監會未有進一步監管措施作出;一審法院亦無最新案件審理進展信息公開,我們很難揣度*ST新梅股權糾紛的未來結果。但維護證券市場的公開、公平與公正原則,以及不能令違規者因其違規行為而獲益,這樣一些基本規則應當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