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兒有個約定

孫鵬舉

對我們家來說，2015年的夏天是一個快樂的季節。因為在這個夏天，女兒考上了985大學，而我也完成了《成語醒腦湯》20萬字的初稿。我們父女倆不僅在各自的領域喜獲豐收，而且在彼此的鼓勵中感情更加深厚。

我深感：教育的真諦不是苦口婆心地講大道理，而是以身作則地為孩子做出表率。有些家長問：“你的這些感悟都是從哪里來的？”其實，這些感悟都源自我和女兒的一個約定。

“我要復讀”

女兒在小學階段是個快樂的小天使。她愛好廣泛，人也聰明，寫作、舞蹈、唱歌、朗誦……樣樣在行，省、市、區、校的各種獎勵獲了二三十個，學習也非常出色，是學校的小名人，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她。

進入初中后，女兒的愛好大都舍棄了，學習成了一切，生活異常緊張、忙碌。雖然個別學科出現過困難，成績有所滑坡，但由于她態度端正、學習努力，最后仍以高分考上當地最好的省示范性高中。

到了高中，女兒倍感壓力。她的同學來自不同地方、不同家庭，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獨立意識增強，人際關系空前復雜起來。女兒一時難以適應，對人性、人生的意義都產生了懷疑，繼而學習動力缺乏，成績自然也不理想。我和妻子經過多方努力，終于在高二下學期幫女兒調整好了狀態。

高二下學期，女兒的學習突飛猛進，成績進入班級前幾名。也許是每天低頭學習的時間太長，她得了頸椎病，經常頭暈頭疼，導致高三學習走了下坡路。

2014年高考，女兒的高考成績連一本線都沒過，而過去和她水平差不多的同學大都考上了名校。巨大的落差讓我們家籠罩在失落的氛圍中。女兒整天待在家里，不愿意出門，話也很少，而我們夫妻倆也大受打擊，甚至產生了宿命的想法，覺得女兒沒有上名校的命。

填報志愿時，女兒和我翻開高考志愿書，對照分數，查找能上的學校，結果沒有一所讓我們滿意的。女兒實在不甘心，決定復讀。妻子一方面埋怨女兒沒考好，一方面還要女兒升學走，怕復讀一年后還不如現在。妻子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誰也不敢保證復讀就一定能夠進步。我冷靜下來，全面回顧女兒的成長經歷。經過思考和分析，我覺得女兒復讀后取得進步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決定尊重并支持她的選擇。家里2∶1，妻子無奈地同意了。接下來，我要有針對性地幫助女兒解決健康和學習上的問題，打有準備之仗。

“好，咱們比賽”

我想，復讀要想取得好成績，女兒首先要治好頸椎病。我們幫女兒找到了一位很好的中醫按摩師，雖然收費高些，但按摩師手法到位，療效明顯。

空閑時，我和女兒一起回顧她的成長道路，不斷跟她講她曾經的優異表現，最后我鄭重地告訴她，她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優秀孩子，爸爸始終對她充滿信心，堅信她一定會成功！

同時，我也清醒地認識到，女兒重上高三，無疑要比過去承受更大的壓力，如果教育不當，很可能會適得其反。

女兒高考失利，我自己也作了反思。人到中年后，我漸漸有了惰性，沒能給女兒樹立一個自強不息的形象。我有許多打算，但只停留在打算上而已；我有許多思考，卻沒能動筆記錄下來，而是在看電視、玩手機中虛度了光陰。回想女兒的成長史，她成績優異的階段，其實也正是我讀書、寫作最勤奮的階段。她意志消沉、學習滑坡的階段也正是我慵懶、閑散的階段。我慵懶、閑散的時候，對女兒的教育就顯得蒼白無力，有時還遭到女兒的反駁，正應了“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的話。

我深感自己虛度光陰太久，應該將曾有的打算落到實處。同時，我也清楚地看到，教育孩子要言傳更要身教，與其苛求女兒，不如以身作則。于是，我決定改變現狀，和女兒一起奮斗！

在女兒要去學校復讀的前幾天，我對她說：“咱們父女倆來個約定吧，既然你決定再奮斗一年，爸爸陪你一起奮斗。你用一年時間考上心儀的大學，我用一年時間寫本書，這本書不會少于20萬字，如果分解到星期的話，那我一個星期至少寫4篇文章。”女兒說：“好，咱們比賽！”

“爸爸，你也很棒”

女兒只是說了一聲“好”，并沒有對我提任何具體要求，但是我要說話算話。2014年7月31日，我趕在女兒去學校報到前完成了第一篇文章，并拿給女兒看。女兒看后，說：“爸爸，你真棒！”

第二天，我和妻子送女兒去學校。這次去學校與過去不同，我們沒有對女兒提要求、定目標，只是寬慰她、鼓勵她。另外，我告訴女兒，以后我會及時跟她通告我的寫作進程。

此后，我和妻子從不主動過問孩子的考試情況，只是直接或間接地了解她的交友、吃飯和身體情況，順便我也輕描淡寫地說說自己的寫作進程。

兩個月后，女兒主動告訴我們，她考了年級第3名，比進校時的班級第12名有了很大的進步。我們聽了自然很高興，我對女兒說：“小雅，爸爸知道你一定能行！”女兒說：“爸爸，你也很棒啊！”

我以為女兒的學習這樣就算走上軌道了，誰知三個月后，女兒又出問題了。

那是一個星期日的下午，因女兒行李多，我送她去學校。快到學校時，女兒悶悶不樂地說：“爸爸，下星期要十校聯考，我有點害怕。”我問：“怕什么？”她說：“考試又要排名次。”那天，我沒有像往常那樣把女兒送到學校就走，而是和她在校園里走了一會兒，陪她說說話。

我知道女兒的學習已經比過去強了許多，她害怕主要是沒有走出過去考試失利的陰影。于是，我對她說：“爸爸對你沒有名次上的要求，咱們重過程，不重結果。爸爸是這樣想的，咱們奮斗了不留遺憾就行。況且，你現在已經不同過去，和過去比，你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不要怕，也不用怕。”然后，我給她講了許多關于考試、比賽方面“越是放松，越能發揮好；越是把已取得的成績或遇到過的挫折當回事，就越發揮不好”的道理。

然而，女兒仍然沒能克服內心恐懼，這次聯考名次下降了6名。但是女兒說，考后再看試卷，覺得試題并不難。可是當時，一看有的題那么復雜就放棄了，真的好可惜。也就是說，女兒是輸在了心理上。十校聯考的題以偏、難、怪著稱，有的學生甚至抱怨說出題者變態。過去幾次十校聯考，女兒的成績多數不理想，結果導致她只要一聽說十校聯考，就有點“談虎色變”。雖然她現在的水平已大大提高，即使拿這次不太好的成績和過去比，也算是進步很大的，但她仍然沒能擺脫過去失敗的陰影，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其實，這沒有什么，無論什么人，包括天才和偉人，都經歷過失敗。然而，那些天才、偉人和一般人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們的意志不會被打垮，他們能夠在失敗后深思，找到失敗的原因，然后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而不是被心理陰影所籠罩，被心中之“虎”攔住去路，從此消沉。

當時，我正要選擇一個成語作為文章的論題，女兒的情況給了我啟示，讓我想到“談虎色變”這個成語。為了女兒，我決定研究一下“談虎色變”的形成原因及解決方法。

“談虎色變”出自宋代的《二程遺書》卷二：“真知與常知異。嘗見一田夫，曾被虎傷，有人說虎傷人，眾莫不驚，獨田夫色動異于眾。若虎能傷人，雖三尺童子莫不知之，然未嘗真知。真知須如田夫乃是。”意思是說，老虎能傷人，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人們聚在一起談到虎，雖然都覺得害怕，但只有那個曾經被虎咬傷過的田夫被嚇得大驚失色，原因就是只有田夫被老虎真的傷害過，只有他真正見識過老虎的厲害。

老虎兇猛，大家怕它是肯定的，但從對付老虎的角度看，怕管用嗎？不管用，只有想出戰勝老虎的方法才管用。

如果我是田夫，我覺得有這么幾種方法可以戰勝老虎：首先是不害怕；其次是有方法，要么力取，要么智勝，要么借助工具。

力取又分兩種：一是合眾人之力，圍捕；二是練習武藝，當自己能夠打過老虎時再打。智勝的話，第一步要研究老虎的生活規律、出行路線；第二步，在它的必經之路挖陷阱，等它跌入陷阱再收拾它。而借助工具最簡單，用獵槍或麻醉槍制服它。看來，只要肯動腦筋，制服老虎還是有許多辦法的。

女兒要戰勝心中之虎與田夫要戰勝生活之虎有相通之處。

首先，要有強烈戰勝老虎的愿望，內心不再懼怕。這一條必不可少。

其次是力取：一是多向老師、同學請教，合眾人之智以強大自己；二是苦練本領，當你強大了，原來強大的東西就相應變弱小了，力量對比發生質變之日，就是你戰勝心中老虎之時。

再次是智勝。那就是研究、熟悉目標，研究各科試題的出題要點難點，然后通過做大量習題，熟悉解題思路，然后做到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最后，借助工具。可以從他人筆記或者工具書中借鑒解題思路，再結合自己的實踐，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

這篇文章寫成后，我拿給女兒看。女兒看了，覺得很有啟發。她按照我說的幾點去做，慢慢解開心結，走出了心理陰影。

“因為看到爸爸也很努力”

此后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和女兒說說我的寫作和取得的成績。比如，我參加了市民主黨派骨干培訓班學習，被市委統戰部聘為黨外特約信息員，寫的參政議政建議被盟市委、盟省委采納，寫的紀念抗戰70周年的詩發表了，并獲得了省級、區級獎勵等。我只說自己的事情，不過問女兒考了多少分、排到第幾名等學習上的事情。

我這樣做，反倒讓女兒開始主動告訴我，她的考試情況和學習中遇到的問題。我總是用提建議的方式談看法，有時寫成文章給她看，有時找一些有針對性的文章給她看。我們互相鼓勵，彼此互動，女兒的學習狀態平穩，而我也干勁十足。

其實，當時我的事情挺多。除了日常工作外，正趕上家里裝修，我常跑建材市場。另外，還有政協、民盟的一些稿約要寫，我還要抽空練習書法等。但無論再忙，我也一定要完成每星期最低4篇文章的寫作任務，因為我不能在女兒面前失言、失信。

女兒為實現她的目標，也付出了努力，讓我印象深刻的有這么幾件事：

一件事是，為方便梳洗、節省時間，她剪了短發。女兒有一頭烏黑、閃亮的長發，她引以為傲，非常喜歡。平時，我想讓她把頭發剪短一點，她說啥也不肯，這次自己卻不吭不哈地把頭發剪成了齊耳短發。

再有一件事，就是“兩過家門而不入”。在去學校前，她已經做了十次推拿按摩，效果不錯。為防止因學習任務重，頸椎病復發影響學習，我讓她不舒服時就到按摩院按摩。上課期間，她去按過兩次，都是趁下午有自習課去的。按摩院離家不太遠，我想讓她按摩完到家休息一會兒，她怕耽誤學習，不愿意。我說多了，她還發了脾氣，我只好拎著好吃的去按摩院看她。

當時，看女兒這么努力，我和妻子既心疼又欣慰。后來，說起此事，我開玩笑說：“大禹治水是三過家門而不入，小雅求學是兩經宅院而不還。”

雖然女兒學習努力，但不確定感仍然困擾著她。臨近高考時，她再次擔心地對我說：“爸爸，我怕考不好。”我憐愛地摸著她的頭，說：“無論多優秀的人，在考驗面前都會緊張、惶恐，這很正常。我們要有考不好的心理準備，但仍要堅信自己的實力已大大增強，應付考試沒有問題。”我還給她舉了幾個“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目標，但也不會差得太遠”的例子，讓她對自己充滿信心。

2015年高考分數終于出來了，女兒的個別學科沒考好，不過仍然過了文科一本線62分，比去年的高考成績高出73分，如愿升入985名校；我也提前完成了《成語醒腦湯》20萬字的初稿。

回顧過去的2015年，我覺得那是我最快樂的一年。因為它是我和女兒共同奮斗、共同成長的一年，也是我言傳身教取得成效的一年。我發現，在家庭教育中，“言傳”是常用的教育手段，但如果沒有“身教”，“言傳”的說服力就會大打折扣。我問過女兒：“你復讀時怎么那么努力？”女兒回答：“因為看到爸爸也很努力。”

女兒的回答讓我大為感慨。看來，身教勝于言教啊！當然，“身教”并不是說讓孩子做什么，大人一定要和孩子一樣做什么，而是說要給孩子樹立一個做人做事的榜樣。如果家長在孩子面前說一套做一套，孩子就很難信任家長，此時的教育就會蒼白無力。相反，即便家長說不出道理，卻能以身作則，孩子也會從家長做人做事的態度中受到感染，從而得到良好的教育。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