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稱指示語指稱作用的消失和變化

湯敏

（揚州大學，江蘇　　揚州　22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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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稱指示語指稱作用的消失和變化

湯敏

（揚州大學，江蘇揚州225000）

摘要：在言語交際中，人們時常使用人稱指示語的非常規用法達到某些交際目的。從語用角度出發，分析在不同的語境中人稱指示語指稱作用的消失和變化并指出其原因，有助于揭示人稱指示語的非常規用法在語言應用方面的特殊效果。

關鍵詞：人稱指示語變化消失指稱作用

指示（deixis）一詞源于希臘語，指示語是那些含有指示信息的語言單位或語素。指示研究最早是由古希臘和古羅馬的一些哲學家發起的，如今的語言學界一般認為指示語的語用意義只能在具體的語用環境中得以實現，因此指示是一個介于語義學和語用學之間的邊緣課題，已經成為語言學研究的重要領域。能起指示作用的詞主要有：人稱代詞、指示代詞、指示形容詞、指示副詞、關系代詞、定冠詞、表示“來”、“去”意思的動詞等（Lyons 1977：636-656）。人稱代詞是最典型的一種人稱指示語。

指示語是話語中跟語境相聯系的表示指示信息的詞語。傳統地看，指示語分為三類：人稱指示語、地點指示語和時間指示語。人稱指示語是言語交際中用以表示說話人、聽話人或第三者的詞語或結構，人稱代詞是最典型的一種人稱指示語。人稱指示語可分為三類：第一人稱指示語，包括說話人（如“我”、“我們”、“咱們”等），也可能包括聽話人（如“我們”“咱們”等）；第二人稱指示語，包括聽話人（如“你”、“您”、“你們”等）；第三人稱指示語（如“他”、“她”、“他們”、“她們”、“那些人”、“有人”等），既不包括說話人又不包括聽話人，因此在言語活動中，它一般不是交際的直接參與者①。以上我們所說的是人稱指示語的一般用法，在實際使用中，各人稱指示語的所指和用法并不像上面所說的那樣簡單，本文主要討論在具體的句子中人稱指示語的指稱變化情況，并且指出造成指稱變化的原因，揭示出其背后隱藏的語用內涵。

一、人稱意義的消失

（一）指稱作用的消失。

有些人稱代詞在進入具體的句子后，人稱意義會消失。這是由于這些人稱代詞發生了虛化，因而具有了非實在性。如：（1）不管柴米帳，玩他幾天，名稱又好聽，叫做“養病”②。（2）不管它三七二十一，去看看再說。（3）也要象征性地喝它一口，以討吉利。

以上例子中人稱代詞的指稱作用基本消失，這種用法通常出現在口語交際中，一般限于第三人稱的“他”或者“它”。“玩他幾天”、“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喝它一口”中的代詞都可以省略去，變成“玩幾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一口”意思并沒有發生變化，可見這種用法中的“他”和“它”都已經虛化成了襯字，這些代詞雖然沒有實際的意義，但起著協調音節的作用。

（二）表示泛指。

在某些語境下，人稱代詞并非指代某一個人，而是泛指符合某種情況的任何人。如：（4）同時，你越因尚未買到那本書，越要想讀。（5）但是，人之所以為人，在于他是一種不同于動物的自然存在物。（4）中“你”指代未買到書的任何人。這里的“你”不再單單指代聽話的那個人，而是表示泛指。（5）中的兩個“他”泛指任何一個人。人稱代詞表示泛指的情況一般都是用單數代詞，并沒有實際所指的確定對象，而是指全體或者某一群體中的任何人。

（三）人稱代詞配合使用，無特定的指代內容。

兩個人稱代詞有時候可以配合使用，如“你”和“我”，在“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你一句我一句”這種格式并沒有特定的指代內容。這些格式一般都是固定的搭配，不能隨意替換其中的人稱代詞，“你”和“我”互相對應的用法最多，有時候“你”和“他”也能對應，可以說“你一句他一句”。如（6）此時，過路的群眾也紛紛圍攏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向特務表示抗議。（7）戰斗繼續進行下去，有困難，就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來出主意。（8）站在相對的兩座樓的閣樓上，可以伸出手去，你來我往地接遞東西，或者隨隨便便地聊聊天。（6）和（7）“你一言我一語”和“你一句我一句”中的“你”、“我”并不是表達第二人稱和第一人稱的信息，而是互相配合用來說明大家的一種普遍情況。（8）中“你來我往”是一個固定的搭配，表示大家來來往往，行動頻繁。總之，這種代詞兩兩配合，互相對應的用法并不是讓代詞起特定的指代作用，而是用來表示“大家、集體”的意思。

二、人稱的變化

（一）第一人稱指示語表達第二人稱指示信息。

漢語中的第一人稱“我們”、“咱們”有時可以用來借指第二人稱“你”或“你們”。如：（9）我們每個同學，不但自己要注意節能，還要宣傳節能的意義，這是對祖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貢獻。（10）朱鐵漢看看張金發那張忽然發光閃亮的臉，就使勁搖頭，說：“我看哪，把你這一套端著，咱們到會上去擺。”（9）是教科書上的例子，教科書的編者顯然不是學生，所以按照語法的約定，應該說“你們每個同學”，但是在生活中（9）的用法更多。Kuno&Kaburaki（1977）認為，移情是說話人對其所描述的事件參與者個體的認同程度，也是一個人下意識地將適應于某一特定個人或群體的感受轉移到另一不同個人或群體的過程③。（9）是一種“語用移情”，增加話語的勸說力，這種用法多見于學生和老師之間、領導和下屬之間，以便產生親切感，如果用“你們”聽上去就有一些教訓人的口吻。（10）中的“咱們”指的是“你”，即“張金發”。

這說明人際關系等社交因素是制約語言選擇的重要因素。交際雙方使用多種語言手段，意在適應社交的不同需要，尤其是人際關系的需要，包括權勢、地位、職位、親疏等關系。

（二）指稱第三人稱的名詞表達第二人稱或第一人稱指示信息。

漢語中可以運用指稱第三人稱的名詞表示第二人稱“你”或者第一人稱“我”。如：（11）下山，路那邊鄰家的小孩子，蘋果臉映著旭陽，正向你閃閃招手，爛漫地笑；你不會趕著問他：“寶寶起這樣早哇？”（12）“秀兒，秀兒，聽楊媽一句勸，一樣的，一樣的。”（11）中的“寶寶”可以用“你”代替，意思不變。但是我們能很明顯地體會到不同的詞在語氣表達上的差異，“寶寶”顯得更加親切，和孩子拉近距離，用“你”就顯得生疏許多。（12）中的“楊媽”也可以換成“我”，但是“楊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強調了自我，語氣上給人更客觀的感受，這是一種更有力的勸說。

同樣的意思，在不同的語境下選擇不同的表達方式，體現不同的詞語在語用上的差異。

三、單復數的變化

（一）用單數形式指稱復數內容。

通常我們認為表示單數的人稱指示語有時可以用來表示復數的意義，是一種簡潔的表達方式。如：（13）還我河山，還我祖國。（14）我校今年計劃招生500人。（13）這里的第一人稱“我”其實指復數的內容“我們”，但是用單數形式顯得簡潔明了、鏗鏘有力，“還我”和“河山”“祖國”都是雙音節的，讀起來朗朗上口，非常適合用作標語。（14）是學校的招生負責人與記者的對話，“我校”實際指“我們學校”，但是這里招生負責人代表學校的集體形象，而且“我校”比“我們學校”來得更簡潔。

（二）用復數形式指稱單數內容。

人稱指示語的單復數使用受制于一定的語法約定，第一人稱復數代詞常見于報告或者學術專著中。如：（15）讓咱們就詞類通假說的基本內容來給他一個公平的評價。（16）我們認為，這種說法立足于真理的階級性與客觀性相對立的觀點之上的。

當作者在某一領域有研究成果時，復數可以表現出謙遜的態度，顯示出這些成就不完全歸功于他個人，把自己的觀點說成是大家的這樣能讓聽話人感覺更舒服，就像（15）和（16）中的“咱們”和“我們”。“咱們”還拉近了作者與讀者的心理距離，使讀者產生了同類感。

四、結語

人稱指示語的用法并不是單一的、一成不變的，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簡單。在使用過程中，有時甚至會出現不符合語法約定的情況，違反人稱指示語的基本用法，這些現象只能從語用的角度借助語境解釋。在特定情況下，說話人對指示方式的特定選擇表明說話人對聽話人的態度、情感和相互之間的聯系，因此，我們在理解人稱指示語的時候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

注釋：

①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第33頁.

②本文所涉及的語料均選自國家語委現代漢語通用平衡語料庫.

③Kuno&Kaburaki E.Empathy and Syntax linguistic Inquiry：628頁.

參考文獻：

［1］何自然，冉永平.新編語用學概論［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9月第1版.

［2］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年3月第1版.

［3］姜望琪.當代語用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10月第1版.

［4］孫汝建.現代漢語語用學［M］.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4年5月第1版.

［5］蔣至群.無定代詞“人家”的語用分析［J］.語言研究，2013年12月.

［6］潘福剛.人稱指示語的語用分析［J］.呼倫貝爾學院學報，2007年第4期.

［7］張煉強.人稱代詞的變換［J］.中國語文，198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