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

曼陀羅華

3月，W市。

“到處都是霧蒙蒙的……”康奇托著下巴向窗外張望。由于霧霾污染嚴重，學校已經(jīng)停課，爸媽又上班去了，只留康奇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呆在家中。

“真是太無聊了！”雖然康奇的爸媽臨走前囑咐他不要出去，但是一個人在家實在沒意思。思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出去逛一逛。

結(jié)果，不出來不知道，一出來嚇一跳。霧霾比他想象的要濃得多，遠處根本看不清，近處看起來也是影影綽綽，都能拍恐怖片了。康奇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一不留神撞到墻上或者樹上。

“搶劫啊！”不遠處突然傳來女人的呼救聲。緊接著，一團黑影飛快地從康奇面前跑過。康奇想也沒想，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一個跑一個追，濃重的霧霾嚴重影響著康奇的視線。眼看他追上無望時，黑影卻忽然拐進一個胡同里。康奇一看，樂了，那可是一個死胡同。他趕緊堵在胡同口，一步步朝黑影靠近。

退無可退的黑影終于看清追他的人，原來是個小毛孩。他“哼”了一聲，拿出一件東西，在陰暗的巷子里泛著寒光。

匕首？康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光顧著追小偷，竟然忘記自己只是一個年少體弱的學生……真要打起來，他肯定不是對手，這可怎么辦？

此時，黑影已經(jīng)向他逼近。康奇突然覺得怪怪的，為什么那個匕首像大型動物的獠牙？他剛想完，就看見驚人的一幕：小偷的腦袋竟然慢慢地變成狼頭，手臂和雙腿突然增粗數(shù)倍，身上的衣服也被異變的體型撐破，露出黑色茸毛。

這……這不是電影里的狼人嗎？

康奇嚇得兩腿發(fā)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狼人“呼哧呼哧”地走過來，臭烘烘的腦袋直往康奇臉上湊，血色的眼睛死死瞪著他，像要活吞了他似的。康奇嚇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心想，這下死定了！

忽然，狼人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發(fā)出一聲哀嚎，竟飛也似地跑開了。康奇緊張地四處望望，除了霧蒙蒙的街道，什么也沒有。

他驚魂未定地跑回家，把所有的門窗都關(guān)死。

剛才太可怕了，簡直是命懸一線，還好怪物跑了。可是，它是被什么嚇跑的呢？康奇百思不得其解。

沒想到，答案在三天后自動揭曉了。因為各大電視、網(wǎng)絡(luò)媒體都在報道同一件特大新聞——W市的霧霾中隱藏著病毒！

這種病毒會侵襲人的大腦，放大人的負面情緒，極易引起犯罪欲。若在某段時間內(nèi)吸了太多霧霾，還會產(chǎn)生幻覺。

“難怪……”康奇恍然大悟，他出門時沒戴口罩，一定吸了不少病毒，所以把小偷看成了“狼人”。而那個小偷最后跑了，肯定也是因為病毒產(chǎn)生了什么可怕的幻想。

新聞報道的后半段里，主持人安慰大家不要擔心，科學研究院的教授們已經(jīng)研制出抵御病毒的疫苗，市民們可前往市中心醫(yī)院接種免費疫苗。但從健康角度出發(fā)，專家還是建議大家出行時戴上口罩。

一時間，市中心醫(yī)院人滿為患，去晚了幾分鐘，都得排個半天的隊。好在康奇的爸爸是醫(yī)院的神經(jīng)科醫(yī)生，醫(yī)院允許他把妻兒的疫苗帶回家，免去排隊之苦。

過了幾日，見濃霧淡了些，學校又開始了正常運作。一到學校，康奇就迫不及待地把“狼人”的事告訴好友林星，換來對方羨慕的星星眼。

“好神奇！我也想看狼人……”

“你不是打了疫苗嗎？看不到啦。”

“哎，真可惜……”林星望向窗外的霧，心中滿是遺憾。

結(jié)果第二天一大早，康奇剛踏進教室，就被從外面跑進來的林星拉住：“康奇！康奇！”

“怎么啦？這么慌張。”

“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了……”林星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什么出現(xiàn)了？”康奇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媽！”林星臉都嚇白了。

“哈？”

“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我媽！剛才……剛才居然出現(xiàn)一群……”林星深吸一大口氣，緩解一下緊張情緒，“雖然我打了疫苗，但還是想試試能不能看到狼人。我就在外面拿掉口罩，大口呼吸，結(jié)果怪物沒出現(xiàn)，居然涌來一大群老媽！”

“說了是幻覺，你怕個啥。要是真的，你還沒說話呢，就在這給一群媽媽圍起來了。”康奇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居然還有自愿吸收病毒的傻瓜。

“這不公平啊，為什么你能看到狼人，我卻只能看到我媽……”

“這不好？我可是最怕狼人的！”

“哼，狼人可比我媽友善多了！”

“嗯？”康奇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許病毒讓我們產(chǎn)生的幻覺都是我們最害怕的東西！”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林星頓悟似的直點頭。

“可是，為什么你還能看到幻象？”康奇思索著，“你明明已經(jīng)打了疫苗，難道疫苗無效？”

如果真是這樣，那會造成什么影響？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結(jié)果不到一個星期，種過疫苗的人都開始出現(xiàn)幻覺。而且無論男女，一旦狂躁起來，就會變得力大無窮，得好幾個民警合力才能制服。由于事態(tài)非常嚴重，學校不得不再次放假。

這次，康奇再覺得無聊，也不敢出去了。

“為什么疫苗會無效？”看著電視不停播送中毒者傷人的新聞，康奇忍不住問剛剛從醫(yī)院回來的爸爸。

康爸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因為它根本不是疫苗。前幾天我偷偷研究了疫苗的成分，發(fā)現(xiàn)只是普通的維生素……恐怕這是政府的‘安慰劑吧……”

“就是說疫苗沒用，只是為了讓人安心？”康奇忍不住蹦起來，“這是欺騙！”

“你知道什么！這話也就在家說，千萬不要說出去……”

話音剛落，康爸的手機就響了，原來是醫(yī)院病患增多，人手不夠，需要他回去幫忙。康爸也顧不上說兒子，匆匆忙忙就出了門。

沒過幾秒，康奇的小手機竟也響了。

“康奇，我發(fā)現(xiàn)一個了不得的東西……”他剛一接電話，那頭就傳來林星急切的聲音。

“什么呀？”康奇還沉浸在爸爸的訓(xùn)責里，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我在小公園的涼亭等你，過來再說！”說完，林星就把電話掛掉了，完全不給康奇拒絕的機會。

無奈之下，康奇只得來到約定地點。看到他，林星二話不說，直接拉他到一個下水道邊。

“你看看那個井蓋的邊緣！”林星指了指地面。

康奇蹲下身子，瞪大眼睛瞧，很快就看出了問題。這個井蓋沒有完全蓋嚴實，邊緣處有一個小小的縫隙，正在往外飄著奇怪的粉塵。它們飄在霧霾里，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無意中看到的。”林星撓撓頭，“依我的直覺，這一定是個不一般的東西，所以趕緊叫你來……”

“OK，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回家拿東西，你在這等我，千萬不要拿下口罩啊！”康奇打斷他的話，一邊說一邊往家跑，留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林星獨自在風中凌亂。

二十分鐘后，康奇回來了，還帶了一張下水道規(guī)劃圖和兩個手電筒。

“有段時間我超愛研究下水道規(guī)劃圖，公園這一塊的下水道規(guī)劃，我正好知道。現(xiàn)在，咱們?nèi)ヒ惶骄烤拱伞！笨灯鏆獯跤醯亟忉尩馈?/p>

大約二十分鐘后，兩人左找右找，終于找到了能進入井蓋下方下水道的入口。這個入口被雜草遮掩，直徑大概有1米5。從它的干涸程度看，應(yīng)該有一兩年沒有使用了。兩人相繼爬進

去，里面黑漆漆的，手電筒的燈光只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情況。

黑暗里的時間似乎很漫長，他們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康奇突然停下來：“前面有燈光……”

林星探了探頭，遠處是有燈光，但是看不真切。

他們又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了一段，終于到了有燈光的洞口。林星試探性地朝里面扔了塊小石頭，見沒動靜，便大膽地走了進去。

然后，他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這個地方大約有七十平方，擺滿了器皿和各種藥劑，完全像是，不，應(yīng)該說就是一個實驗室，一點都看不出是在下水道里。

“粉塵應(yīng)該是從這里生產(chǎn)出來的！”康奇指著一個鐵罐說。

那是一個奇怪的鐵罐，上面插著幾根粗大的管子，鐵罐最上方還罩著一個密封的玻璃杯，里面飄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你們是誰？”還沒等林星接話，一個聲音突然從他們背后傳來，粗啞的嗓音里透著憤怒和驚愕。

“我……我們……”林星嚇得頭都不敢回。康奇還算鎮(zhèn)定，先轉(zhuǎn)過身來。在實驗室門口，站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破舊大衣，面露兇光的老人。

“這些粉塵是您制造的嗎？”沒等對方繼續(xù)發(fā)火，康奇指著粉塵，開門見山地問。

“是又怎么樣，快給我出去！”老人沒好氣地嚷道。

“這是不是跟霧霾的病毒有關(guān)？”康奇像沒聽見一樣繼續(xù)問，林星忍不住替他捏了把冷汗。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沒時間跟你們胡鬧，快滾出去！”說著，老人就想拉他們出去。

趁著老人拉林星的空當，康奇仔細打量著老人。他總覺得老人很面熟，在報紙上或者新聞里……啊！

他想到了一個名字，試探性地問道：“您是雷博士？”

老人不由得愣住，神色變得更加黯然：“原來還有人能認出我，我一直以為自己被遺忘了。”

“我爸爸是一名醫(yī)生，他經(jīng)常提起您，說您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可惜后來失蹤了。”為了緩和氛圍，康奇有些添油加醋地解釋。

老人聽了，臉色果然好了很多。

雷博士原本是一名受人尊敬的醫(yī)學家。三年前，為了能幫助人類消除煩惱，他制造出一種特別的粉塵，它在人的體內(nèi)可以吸收所有的負面情緒。可是這種粉塵無法將負面情緒消化，也無法將其帶出人體外。結(jié)果，不停積累的負面情緒最終產(chǎn)生巨大的副作用——人們的情緒會急速失控，并產(chǎn)生恐怖幻覺，他的兩名助手還因此發(fā)了狂。

一時間，醫(yī)學界紛紛譴責他。而他，因為死都不愿意放棄這項研究，最終被相關(guān)部門趕出實驗室，成為醫(yī)學界避之不談的人。

想到這，雷博士不由地嘆了口氣：“我沒實驗室，只好在這廢棄的地下道做實驗。三年來，我一直躲在這里研究，可惜我的實驗還是沒有進展。”

“所以你要報復(fù)人類，把粉塵放出去嗎？”林星大聲質(zhì)問。

“胡說！我怎么會做這種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名譽，雷博士臉都要急紅了。

看來，雷博士并不知道粉塵已經(jīng)飄散到外面……康奇想，這也難怪，他已經(jīng)與世隔絕很久了。于是，他把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雷博士。

雷博士聽后大驚失色：“現(xiàn)在外面豈不是亂成一鍋粥了？天吶天吶，這可怎么辦啊？”

“當務(wù)之急，應(yīng)該是阻止更多的粉塵飄散到外面去。”在兩個少年的建議下，雷博士很快反應(yīng)過來，關(guān)上了實驗設(shè)備。

第二天一大早，雷博士就來到市政府，坦白了一切。雖然遭到了不少人的唾罵，但也有一部分人表示，愿意給他悔過的機會，讓他找出解決辦法。

而這還需要多長時間， 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