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夢
(中南民族大學 音樂舞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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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生態環境對漢族民俗舞動律特征的影響
劉 夢
(中南民族大學 音樂舞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摘 要】不同地域漢族民俗舞蹈之所以呈現出不同的風格韻律特點,與其所處的文化生態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筆者今擬以 “北歌”中的東北秧歌、“南燈”中的云南花燈,以及處于南北分界線的安徽花鼓燈為研究對象,以舞蹈形態學的人體動律分析為基礎對比三者在動律特征上的差異性,結合歷史學、人類學等相關學科,闡述不同文化生態環境中歷史、習俗、信仰、性格對漢族民俗舞動律特征的影響。
【關鍵詞】動律特征;文化生態環境
我國幅員遼闊地域特征呈現出多樣化的形態,作為民俗文化中重要組成部分的民俗舞蹈,如其他民俗文化一樣,與某一地域文化生態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漢民族是中華民族大家庭的主體民族,其民俗舞蹈種類繁多形態豐富多樣,從北至南包括東北秧歌、冀東地秧歌、井陘拉花、鼓子秧歌、膠州秧歌、陜北秧歌、安徽花鼓燈、豫南地燈、江蘇花鼓、湖南地花鼓、云南花燈等等,歷來有“北歌南燈”之說。我國地勢西高東低,成三級階梯狀分布,漢族民俗舞主要分布于第三階梯海拔500米以下的平原、丘陵地帶。李雪梅先生將中國民族民間舞蹈劃分為“秧歌舞蹈、花鼓舞蹈、藏族舞蹈、西域舞蹈、蒙古族舞蹈、銅鼓舞蹈”六個舞蹈文化區。參照李雪梅先生的劃分,可知漢族民俗舞分屬五種文化類型的農耕文化型,六個文化區之秧歌、花鼓文化區。若以秦嶺淮河一線將其南北分開,則北方代表性漢族民俗舞包括東北秧歌、鼓子秧歌、膠州秧歌、陜北秧歌,南方代表性漢族民俗舞包括湖南地花鼓、云南花燈等,而恰巧處在南北分界線的漢族民俗舞則是安徽花鼓燈。
不同地域漢族民俗舞蹈之所以呈現出不同的風格韻律特點,與其所處的文化生態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筆者今擬以“北歌”中的東北秧歌、“南燈”中的云南花燈,以及處于南北分界線的安徽花鼓燈為研究對象,以舞蹈形態學的人體動律分析為基礎對比三者在動律特征上的差異性,結合歷史學、人類學等相關學科,闡述不同文化生態環境中歷史、習俗、信仰、性格對漢族民俗舞動律特征的影響。
(一)東北秧歌的動律特征
東北秧歌是流傳于東北地區的漢族民俗舞,深深印上了黑土地所滋養出的潑辣火熱、質樸濃烈的特征,是漢族民俗舞中最具北方特色的秧歌。東北秧歌廣泛流傳的形式有:高蹺秧歌、二人轉、地秧歌這三種,都體現穩中帶浪、艮俏相容的特征。總的來說東北秧歌的舞蹈動律特點在于一個“扭”字,所以東北秧歌也俗稱“扭秧歌”。“扭”即扭腰,“扭”的核心在于腰,以腰為軸,“腰”作為動作的出發點和發力點,使舞者呈現在扭動中的曲線美。民間講究“扭得活”、“扭的浪”、“扭的美”,首先就要“抓住腰部扭動的變化與全身之間的協調配合,使腰隨著音樂和鼓點的節奏扭動自如,做到力度、幅度和諧統一。”[1]藝決強調“要安心浪,別連根晃”,說的就是舞蹈動態要有規則的“扭”而不是無規律的“晃”,即每一次律動突出腰的中心作用,運用腰部調節和控制身體,使上身挺拔靈活既不松垮亂晃又能自如扭擺,同時避免出胯而形成臀部扭擺。以腰部的扭動為動律核心,可將東北秧歌的動律發散為扭動中的“走”、扭動中的“跑”和扭動中的“跳”并配合數十種“絹花”及絹花技巧的手臂和手部動作。腰部的扭擺動律同時可向上延伸至肋骨,例如頓步的上身就是腰肋的上下扭動。此外東北秧歌在動律上對稱,例如從腰部發力向上延伸擺動右臂時,則必出左腳;擺動左臂時則必出右腳,絕不出現順拐。
(二)安徽花鼓燈的動律特征
安徽花鼓燈的舞蹈動律特征是“梗”,在“梗”的動律基礎上形成舞步,并由此導致輕、溜、脆、穩的舞蹈風格。安徽花鼓燈“梗”的動律特征使舞者以腰為中心軸上半身與下半身相互形成力的相反作用,上身動作出現肩部有規律的左右交替,上下的中度搖晃以及腰以上部位略帶畫圓的前后擺動,下肢步伐隨左右腳交替移動重心,著力點在前半腳掌,如風柳步、車水步、拔泥步、上山步等動作。總體來說花鼓燈舞蹈的基本動律可以概括為“身體右后側、走動腰晃扭,腳下襯住勁,傳神靠眼瞅,急如風、停要陡,柔里剛、剛里柔。”
(三)云南花燈的動律特征
云南花燈的舞蹈動律特征的核心是“崴”,素有“無崴不成燈”的說法。崴是指舞者無論作什么動作,身體都要保持著s型的左右擺動——將胯的動律延伸,使上身與腰胯形成規律的反方向的左右橫擺。
“‘崴步’的特征是行走時屈膝出胯,腳型不繃不勾,自然抬起悠出;手隨腳自然擺動如微風拂柳。”[2]云南花燈崴步分為“小崴”、“正崴”、“反崴”和“揉踩步”、“吸跳顛步等等。小崴歡快流暢、正崴優雅清麗、反崴沉穩大方。小崴是花燈崴步的基礎,腰胯的扭動要與膝關節的屈伸配合起來,與其他崴步相比,小崴的胯部扭動要大一些。云南花燈中伴隨“崴”的動律有許多一順邊的步伐和動作,例如“正崴”、“揉踩步”等都是順手順腳,胯的擺動與下肢步伐、上肢舞動同時同方位。
(四)三者動律特征的不同點
通過對上述東北秧歌、安徽花鼓燈、云南花燈動律特征的歸納分析,可以窺見漢族民俗舞在動律上存在著一些南北差異。“北歌”的代表東北秧歌重“扭”而“南燈”的代表云南花燈重“崴”;“扭”的動力根源在腰背重心稍高,而“崴”的動力根源在腹胯中心偏低;而位于南北分界線淮河流域的安徽花鼓燈動律上居于高重心的扭和低重心的崴之間而形成“梗”的動律特征。此外,東北秧歌動律極講究對稱、協調,無一順邊的動律特點;而云南花燈動律則衍伸出許多一順邊的動作、步伐。
(一)文化生態環境對東北秧歌動律特征的影響
東北地區歷史文化悠久,曾于公元692-926年間由靺鞨族建立渤海國,文獻記載渤海國最主要的民俗活動號曰“踏錘”,于歲末、歲初舉行,其間男女老少歡聚一處、列隊行進、載歌載舞[3]。“這種較為原始的集體舞蹈,后來為女真族和滿族所繼承,是近代東北大秧歌的雛形”[4],“從寧古塔《韃子秧歌》之風韻及其民族文化淵源看,抑或與渤海靺鞨之‘踏錘’有關”[5]。法國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Maurice Merleau- Ponty曾說過:“世界的問題,可以從身體的問題開始。”“人體是保存、延續、展現民族文化的主要載體,任何一個舞蹈形體運動都彰顯著民族特異性,浸潤著民族意識。因為在其舞蹈形態中,其形體運動的部位與方式、高頻顯要動作、動作力度、節奏、呼吸、步伐、技巧等方面都會具有特異性的痕跡。”[6]民俗舞蹈種類繁多、形式多樣,但其動律內核必然與其所處的文化生態環境息息相關,孕育、生長、發展于東北這片黑土地的東北秧歌,其動律內核必然保存、繼承、延續其先祖的舞蹈形態的特異性,即其以腰部為主的運動部位和腰部上下、左右、前后或劃八字圓的扭動方式。此外,東北地區人民擁有勇敢、熱情、爽朗、火辣、幽默、豁達的性格特征,以腰部為軸心的扭動,動律幅度隨情緒的變化夸張加大,正是東北人性格淋漓盡致的展現。
(二)文化生態環境對安徽花鼓燈動律特征的影響
早期歷史上安徽花鼓燈中的“蘭花”由男性扮演,但腳下必須穿上“寸子”展現封建社會女子“三寸金蓮”的步態,“寸子”只有三寸長,因而男子只能腳趾和前腳掌穿上,腳后跟完全懸空離地,這必然將身體的重心壓在前腳掌,對影響花鼓燈腳下著力點在前半腳掌“梗”的動律形成產生直接的影響。此外,安徽花鼓燈播布區作為南北文化的交融薈萃地帶,這一地域的風俗、信仰、禮儀是對魯、吳、楚、越等諸國文化因子的兼容并包。人民性格既有北方的剛勁樸實,又有南方的含蓄溫婉。舞蹈動律上即受到北方舞蹈高重心,腰為軸的影響,剛勁、古樸、熱情、豪邁;又有南方舞蹈低重心、擺胯、屈膝的影響,靈巧、秀麗。因此我們常說安徽花鼓燈是“兼容南北文化之優長,具有吳歌楚舞的風韻”。“安徽花鼓燈‘梗’的動律特征使舞者以腰為中心軸上半身與下半身相互形成力的相反作用,上身動作出現肩部有規律的左右交替,上下的中度搖晃以及腰以上部位略帶畫圓的前后擺動,下肢步伐隨左右腳交替移動重心”從而形成了一種內向外的拉力和由外向內的拉力之間的對峙和膠著狀態。可以說正是在這種南北文化交織、碰撞的地帶所形成的特殊文化生態環境,造就了這種對峙、膠著的力量形成了安徽花鼓燈“梗”的動律特征。
(三)文化生態環境對云南花燈動律特征的影響
云南地區氣候溫和,四季如春,當地居民的性格也是內秀、含蓄、溫和、知足常樂,因而形成小巧、柔美、清新的“崴”的動律特征,區別于熱情火爆的東北秧歌的“扭”和活潑俏皮的安徽花鼓燈的“梗”。此外,云南地區少數民族眾多,少數民族舞蹈與漢族民俗舞蹈互相吸收和發展,云南花燈的動律特征也受到傣族、彝族、苗族舞蹈低重心、擺胯等動律特征的影響。
根據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不論是東北秧歌的“扭”、安徽花鼓燈的“梗”、還是云南花燈的“崴”,其動律特征的形成和發展都與各自不同的文化生態環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當然不同地域漢族民俗舞的動律特征不僅僅受到文化生態環境的影響,同時也受到當地自然地理環境的影響,包括地形、氣候、水土、以及與之相適應的勞動生產方式等等方面,在后續的研究中再加以闡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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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項目”(CSW15092)。
中圖分類號:J7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2-012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