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駐藏大臣和瑛的大一統思想
——以西藏詩為中心

嚴寅春

論駐藏大臣和瑛的大一統思想
——以西藏詩為中心

嚴寅春

大一統思想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瑛學習傳承了這一傳統文化并在自己的詩歌中時常加以展現。其西藏詩的創作中，通過稱美驅逐廓爾喀、詠歌文成公主、禮贊金瓶掣簽、平等相接達賴喇嘛等方面的描寫，充分展示了他的大一統思想。

和瑛；和寧；駐藏大臣；大一統思想

駐藏大臣制度是清代治藏方略的重要組成部分，欽差駐藏大臣代表封建王朝總理西藏一切事務，具體落實中央政府的治藏決策。*國慶：《論清代駐藏大臣的歷史作用》，《西藏研究》1998年第2期。在有清一代百余位駐藏大臣中，和瑛(1741-1820)是比較有典型意義的一位駐藏大臣。和瑛原名和寧，道光元年避宣宗諱改名和瑛，字潤平，號太庵，姓額爾德特氏，蒙古鑲黃旗人，乾隆三十六年(1771)進士，歷任戶部主事、太平府、潁州府知府、廬鳳道觀察、四川按察使、布政使、陜西布政使等職。和瑛在入藏之前已開始關注藏事，乾隆五十七年(1792)曾刻印《西藏志》，五十八年(1793)十一月因“稍諳衛藏情行”而馳驛赴藏*《高宗實錄》卷1440，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238頁。，協助和琳辦事。他還是清代駐藏大臣中在藏任職時間最長的一位，五十九年(1794)三月抵達拉薩，約在嘉慶六年(1801)五月離藏，在西藏任幫辦大臣、辦事大臣長達八年之久。他醉心文事，參與編纂《衛藏通志》，編選《杜詩精華》，創作《衛藏和聲集》《西藏賦》以及一大批西藏詩，豐富了西藏的文化事業。

孟子回答“天下惡乎定”的問題時，給出的答案是“定于一”*[清]焦循：《孟子正義》，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71頁。；《公羊傳》開宗明義，謂“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漢]何休注、[唐]徐彥疏：《春秋公羊傳注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10頁。。肇端于先秦的大一統思想已成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數千年來一直浸潤著中華民族的思想感情，形成一種向心、回歸的精神力量。*楊向奎：《大一統與儒家思想》，北京：北京出版社，2011年，第1頁。和瑛“邃于《易》”，“精律呂之學”*[清]趙懷玉：《收庵居士自敘年譜略》，北圖社古籍影印編輯室：《乾嘉名儒譜》(第9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6年，第509頁。，深受儒家文化影響，其在西藏詩的創作中，以詩資政，謳歌驅廓保藏的勝利，謳歌文成公主入藏，謳歌中央治藏方略，捍衛國家統一和主權完整，生動體現了大一統思想的自覺傳承。

一、“由來古佛國，持護仗天兵”——稱美驅逐廓爾喀

乾隆五十六年(1791)七月，廓爾喀第二次入侵西藏，攻入日喀則，將扎什倫布寺洗劫一空。清朝中央政府立即從各地抽調兵力，派福康安為大將軍、海蘭察為參贊大臣，率兵入藏。這時，和瑛在陜西布政使任，親自護送海蘭察所率大軍通過陜西，經甘肅、青海入藏。《嘉平月護送參贊海公統軍赴藏四首》詩紀此事，稱廓爾喀侵藏，如同“穴爭同鼠雀，蠻觸起商參”；海蘭察等率“百騎巴圖魯，千員默爾庚”入藏，必定“一戰擒敵酋，高奏凱歌還”；詩人感嘆“由來古佛國，持護仗天兵”，西藏這片古老佛地，其和諧穩定全靠中央大軍的保護。*[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65頁。五十七年(1792)五月，清軍收復全部失地，驅逐廓爾喀戰爭全面勝利。聞知廓爾喀上表投誠，清軍班師回朝，和瑛作《喜聞廓爾喀投誠大將軍班師紀事》六首，記大軍入藏驅廓經過，稱美將帥謀略、士卒英勇。五十八年(1793)秋，和瑛自陜赴京，在風陵渡看到廓爾喀輸誠進獻的馴象，和瑛作《渡象行》，謂：“馴象來從廓爾喀，困頓深山跡茸阘。蠻酋百計出巉巖，道兌欵誠喇特納。”*[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67頁。馴象出自陽布深山中，廓爾喀人將之貢獻朝廷，表達首領喇特納投降的誠意。不過朝廷所看重的不是馴象、藏獒這些珍奇，而是圣賢風云際會，天下升平。

五十九年(1794)，和瑛到西藏任職，親見驅廓保藏時運餉入藏的巴蜀百姓，為他們的犧牲精神感動。詩謂：“哀鴻鳴萬里，旋定無人招。云天入絕眥，雪嶺排嶕峣。嗟哉巴蜀民，孰非襁褓么……當其初出役，泣別妻兒嬌。父母握手囑，生還繼宗祧。仁者念及此，草木回枯焦……”*《衛藏和聲集》，清抄本。巴蜀百姓也是娘生爹養，家國有難之際，他們挺身而出擔負起了運輸物資給養的重任，穿行在崇山峻嶺之間，為驅廓保藏戰爭的勝利做出了自己的貢獻。當他們告別家人時，妻泣兒哭，父母握手叮嚀，一定要活著回來，此情此景，聞者傷心。在西藏，和瑛在詩中也多次提及驅廓保藏戰爭，稱美各族人民齊心協力取得驅廓保藏的勝利。《宿協噶爾寨》：“寶蓋香爐迓帛和，此邦操刺屬頭陀。貧婆絕頂風霜古，澀浪懸崖埤堄多。自有三衣遮法座，不須一箭過新羅。阇黎蓋膽毛如蝟，墨守強于狐兔訛。”自注：“前廓匪入寇，喇嘛擊之遁。”謳歌協噶爾當地僧人自發抗擊入侵的廓爾喀。《夏日遣懷即事以少陵“燈花何太喜，酒綠正相親”為韻五律十首》其一謂：“劫來妖祲靖，無盡禮燃燈。”其三：“那用輪鈴響，荒酋樂止戈。廓藩成赤子，法域普春和。”《札什城大閱番兵游色拉寺書事四十韻》：“天威薄海西，絕徼無飛鏃。”《希齋司空奉命節制全川將東歸為賦韻詩三十首述事志別》：“月窟烽煙息，天邊法雨涵。”“草檄傳諸部，群懷鄧使君。永無東向馬，豈有北來軍。雪巘封千疊，關河界兩分。”*《衛藏和聲集》，清抄本。都是稱美驅逐廓爾喀，保護西藏安寧祥和，捍衛國家主權完整的詩篇。

二、“萬善興于公主”——詠歌文成公主

唐文成公主入藏，嫁吐蕃贊普松贊干布，建立了唐蕃之間的甥舅關系，成為漢藏友好的象征。文成公主去世后，藏族僧俗為其塑像立祠，其故事也傳唱至今。和瑛甫到拉薩，便去拜謁文成公主的塑像和遺跡，禮贊其為漢藏友好所做出的貢獻。《大招寺》謂：“古柳盟碑在，曇云法象傳。唐家外甥國，贊普跡蕭然。”*[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72頁。古柳即唐柳，也稱公主柳，相傳是文成公主手植，至今郁郁蔥蔥。盟碑即矗立在大昭寺外的長慶唐蕃會盟碑，也是漢藏“和協一家”的象征。和瑛稱西藏為“唐家外甥國”，稱“萬善興于公主”*池萬興、嚴寅春：《〈西藏賦〉校注》，濟南：齊魯書社，2013年，第48頁。，既是對文成公主入藏的肯定，也是對西藏歷史地位的準確判斷，自覺維護中央政府的大一統。

《小招寺》謂：“左計悲前古，和親安在哉。烏孫魂已斷，青冢骨成灰。獨有金城坐，長留玉殿隈。千年香火地，應作望鄉臺。”*[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72頁。烏孫、青塚分別指漢代和親烏孫的烏孫公主劉細君、和親匈奴的王昭君，此二人的和親都沒有取得理想效果，堪為“左計”。唯獨文成公主入藏，生前受人尊敬，死后受人供養，塑像長留在大昭寺，享受著千年的香火。小昭寺東向而造，代表著公主對長安的思念；大昭寺長存公主像，昭示著僧俗群眾對漢藏一家親、世代大一統的渴望。

三、“金瓶衍法燈”——禮贊金瓶掣簽

驅逐廓爾喀后，朝廷頒布了《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整頓西藏地方，進一步強化中央政府對西藏的治理。《欽定善后章程二十九條》第一條規定：“蒙古和西藏地區活佛及呼圖克圖轉世靈童時，依照西藏舊俗，常問卜于四大護法神，因依口傳認定，未必準確，茲大皇帝為弘揚黃教，特頒金瓶。嗣后認定轉世靈童，先邀集四大護法神初選靈異幼童若干名，而后將靈童名字、出生年月日書于簽牌，置于金瓶之內，由具大德之活佛諷經祈禱七日后，再由呼圖克圖暨駐藏大臣于大昭寺釋迦佛尊前共同掣簽認定。”*廖祖桂等：《〈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版本考略》，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6年，第17-18頁。和瑛在《西藏賦》“金瓶選佛，意象空無”句下自注：“喇嘛舊俗，凡呼畢勒罕出世，悉憑垂仲降神指認，遂致賄弊百出。乾隆五十八年欽頒金奔巴瓶一具，牙簽六枝，安放大招宗喀巴前供奉。如有呈報呼畢勒罕者，將小兒數名生辰書簽，入瓶掣定，永遠遵行。”*池萬興、嚴寅春：《〈西藏賦〉校注》，第91頁。可知，金瓶掣簽進一步完善了藏傳佛教活佛轉世制度，有效杜絕了轉世靈童認定中的弊端，是中央政府直接管理西藏地方宗教事務的重要舉措。

和瑛任職西藏，“責在司民兼選佛”，親自參與了多次金瓶掣簽活動，認定轉世靈童。《定日閱兵得廓王信有懷松湘浦甫伊江二首》其二“西天傳法嗣”句下自注：“金奔巴掣呼畢勒罕十三人”。*[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502頁。《大招掣胡圖克圖即事》一詩較詳細地記載了其金瓶掣簽之事。詩謂：“古殿奔巴設，祥晨選佛開。誰家聰令子，出世法門胎。未受三涂戒，先憑六度媒。善緣升已定，信手我拈來。”*《衛藏和聲集》，清抄本。首句寫清晨在大昭寺安放御賜金瓶，開始抽簽選佛，中間四句寫轉世靈童的聰慧以及來歷，最后兩句則強調靈童簽牌由自己信手拈來。《夏日遣懷即事以少陵“燈花何太喜，酒綠正相親”為韻五律十首》其十說：“萬里巖疆重，皇家設教神。空瓶開善種，客宦斗強身。”*《衛藏和聲集》，清抄本。則肯定了金瓶掣簽的積極意義，稱美朝廷重視邊疆、以神設教，因勢利導。《希齋司空奉命節制全川將東歸為賦韻詩三十首述事志別》：“雪竇參儒戒，金瓶衍法燈。煩君燒佛手，懾盡黃衣僧。”*《衛藏和聲集》，清抄本。這是稱美和琳主持金瓶掣簽，認定轉世靈童，存傳藏傳佛教的香火，而朝廷也借此加強了對藏傳佛教的管理。和瑛用詩歌再現了金瓶掣簽的場景，評價金瓶掣簽制度實施后的成效，對于了解和認識這一制度，具有重要意義。

四、“兜羅哈達訊檀越”——平等相接達賴、班禪

在清代，駐藏大臣代表著朝廷與皇帝，而達賴喇嘛則是西藏地區政教合一的領袖，雙方的見面禮儀問題，關乎著中央行政權力在西藏的貫徹落實，有一個漫長嬗變到成為定制的過程。*劉麗楣：《關于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相見禮儀問題》，《中國藏學》1997年第1期。第二次驅逐廓爾喀后，乾隆皇帝對此前駐藏大臣過分崇敬達賴喇嘛導致駐藏大臣實際地位下降大為不滿，降諭旨批評，“駐藏大臣不諳大體，往往因接見時瞻禮，因而過于謙遜，即與所屬無異，一切辦事與噶倫等視若平行，授人以柄，致為他等所輕，諸事專擅”*《高宗實錄》卷1403，第852頁。，多次指示“欽差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系屬平等，不必瞻禮，以賓主禮相接”，“不準與達賴喇嘛叩頭”*劉麗楣：《關于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相見禮儀問題》，《中國藏學》1997年第1期。。乾隆五十八年(1793)，頒行《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明確規定了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的關系，駐藏大臣負責審核達賴喇嘛與班禪額爾德尼的收支用度，與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地位平等，自噶倫以下番目及管事喇嘛等統歸駐藏大臣管轄。*廖祖桂等：《〈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版本考略》，第57、64頁。嘉慶十九年(1814)，時任兵部尚書的和瑛專門上折，闡明頒行《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后，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相見禮儀問題，奏稱：“奴才伏查唐古特俗，平等相見，彼此手持哈達，互相問慰。西藏因達賴喇嘛掌天下黃教，最為番眾所信崇，是以從前相沿舊習，駐藏大臣見達賴喇嘛亦以佛法瞻禮，達賴喇嘛并不下座。自乾隆五十八年欽奉上諭：欽差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系屬平等，不必瞻禮，以賓主禮相接。欽此。奴才即于是年冬欽派駐藏辦事，大學士松筠亦于五十九年冬到任，奴才等因公赴布達拉與達賴喇嘛相見時，達賴喇嘛下座迎至樓門內，彼此以哈達相授，達賴喇嘛仍上高座。至奴才等坐位，設在達賴喇嘛高座之西，俱一字平例南向。事畢，達賴喇嘛送到樓門內。其幫辦藏務之瑚圖克圖系屬旁坐。查全藏事務俱聽駐藏大臣督辦，與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實屬平等。奴才于嘉慶六年離任時，曾將藏內一切應辦事宜纂成則例，作為交代，并未聞后任更改坐次。”*劉麗楣：《關于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相見禮儀問題》，《中國藏學》1997年第1期。可見，《欽定藏內善后章程二十九條》頒行后，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等見面禮儀成為定制，而且此定制相沿至民國時期。

此定制在和瑛的詩、賦中也都有體現。《西藏賦》謂：“兜羅哈達訊檀越如何，富珠禮翀答蘭奢遮莫。”自注：“舊俗，駐藏大臣見達賴喇嘛，以佛禮瞻拜。乾隆五十八年奉旨：‘欽差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系屬平等，不必瞻禮，欽此。’以后皆賓主相接也。”*池萬興、嚴寅春：《〈西藏賦〉校注》，第74頁。富珠禮翀，即孛術魯翀，《元史》載：元文宗時，以年札克喇實為帝師，至京師，敕朝臣一品以下皆白馬郊迎，眾大臣俯伏進觴，帝師不為動。國子祭酒富珠禮翀舉觴立進，說：“帝師，釋迦之徒，天下僧人師也。余，孔子之徒，天下儒人師也。請各不為禮。”帝師笑而起，一飲而盡。眾人為之凜然。*[明]宋濂等：《元史》，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4222頁。《九月望登布達拉朝拜圣容禮畢達賴喇嘛禪室茶話二首》謂“路轉青螺迥，門迎赤幘斜”*[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82頁。，即是描寫和瑛到布達拉宮朝拜皇帝畫像時，達賴等人在門口迎接的情景。乾隆五十九年(1794)初秋，達賴喇嘛在羅布林卡過沐浴節，和瑛前往問候，賦詩謂：“笑渠離垢何緣洗，我欲臨流把釣竿”，完全一副朋友間的語氣。第二年，和瑛再次到羅布林卡游玩，“達賴步行，導游園景一匝”*[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82頁。。達賴步行陪同，充當向導，可見二人確實執賓主禮。和琳離任返蜀時，和瑛有《希齋司空奉命節制全川，將東歸，為賦韻詩三十首，述事志別》送行，其十謂：“達賴勤人事，寒暄問早衙。盤蒸云子飯，壺泄乳酥茶。毳衲還虛寂，籠官靖諜嘩。”*《衛藏和聲集》，清抄本。達賴喇嘛勤于人事，帶著一班僧官，端著云子飯、酥油茶等西藏飲食，到駐藏大臣衙門看望和琳等人。達賴與和琳互相寒暄，互致問候，隨行僧官個個肅立，不敢喧嘩，亦可見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執賓主禮，僧俗官員皆受駐藏大臣管轄。乾隆六十年(1795)九月十五，和瑛到布達拉宮薩松朗杰殿朝拜乾隆皇帝像后，與達賴喇嘛在禪室喝茶談話，“饒舌吸西江，傳燈續曉釭”；一番茶話，“化工無語偈，達賴心已降。”*[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82頁。達賴降心而服，所服者是中央朝廷，是中央朝廷的欽差大臣。嘉慶元年(1796)，和瑛出巡后藏，到扎什倫布寺朝拜乾隆皇帝圣容，隨后與班禪額爾德尼“共飯”，班禪額爾德尼“安排眾香缽，供養老黃童”*[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85頁。；從定日等處巡視返回，班禪額爾德尼安排“法筵”、月斧舞等宴請和瑛，飯后又款留精舍茶話。此次出巡，駐扎日喀則時，女活佛多吉帕姆親來拜謁，和瑛有詩記之*[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485頁。。嘉慶五年(1800)秋，例行出巡后藏時，薩迦呼圖克圖聽信謠言，婉拒和瑛一行過境，以躲避差徭。和瑛“嚴斥之”，薩迦呼圖克圖立即派人前去謝過，過境時又獻萬靈丹贖罪。和瑛《薩迦呼圖克圖遣使謝過書事》特意載其事，并批評薩迦呼圖克圖“未除慳吝性，枉住凈明臺”，“即心原是佛，那復獻如來”。*[清]和瑛：《易簡齋詩鈔》，《續修四庫全書》(第1460冊)，第502頁。和瑛在藏時，與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以“賓主禮相接”，始終堅持中央政府關于駐藏大臣與達賴喇嘛相見禮儀的定制，行使駐藏大臣的法定權利，維護中央政府對西藏地方政府的直接管轄權。

“因其詩而知其所學，因其學而知其所以為官”*[清]和瑛：《榮性堂集敘》，[清]吳俊：《榮性堂集》，《續修四庫全書》(第1464冊)，第3頁。，這是和瑛對吳俊詩歌的評價。解讀和瑛的西藏詩，也可知此言不虛。綜觀其西藏詩的創作，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自覺地把自己及西藏地方納入到大一統的思想和實踐中，在大一統的前提下觀照西藏的經濟、文化、政治、宗教等問題，要求西藏地方統一于“中國”、統一于中央政權。

嚴寅春(1976-)，男，文學博士，西藏民族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咸陽712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