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讓彩禮再“殺人”

麗云

借高利貸籌彩禮

2014年12月上旬以來，為了籌措三十萬元彩禮和婚禮費用，雷子杰一家人傷透了腦筋，一連數日茶飯不香……

雷子杰出生于安徽省霍邱縣城郊區的一個農民家庭，大學畢業后來到薪酬不錯的上海某合資企業做銷售員。2014年國慶節長假，在親戚的安排下，他認識了在霍邱當地隨父母做生意的張麗莉。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擦出火花熱戀了。期間，張麗莉說杭州是個好地方，想去那生活。雷子杰聽說杭州的IT業非常發達，也想去那創業。為盡快筑起愛巢，雷子杰用多年攢下的積蓄在杭州按揭買了一套七八十平方米的房子。

見兩個大齡青年情投意合，親戚積極奔走于雷張兩家之間。為表示誠意，雷家按習俗托媒人捎去兩萬元彩禮錢。見雷家還算明理，張家很快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雙方父母見面后約定在2015年1月29日訂婚。聊及彩禮時，張父說：“見面錢和‘三金等彩禮只要不讓人說閑話、失面子就可以了。”張母一向強勢，是張家的一家之長，但在外人面前顧及張父的面子，在旁邊欲言又止。

雷子杰付了房子首付款后便身無分文，老丈人的要求讓他傷透了腦筋。為了兒子早日成婚，雷父說：“彩禮是老祖宗留下來的習俗，雖然你和麗莉情投意合，但咱也不能壞了規矩，打腫臉也要充胖子，不能讓人說閑話。這樣，我和你媽把這幾年省下的十萬元養老錢先拿出來，其余的去借……”

聽父母要拿養老錢給自己付彩禮，一向孝順的雷子杰說什么也不同意，他想找女友出面做做家人的工作，彩禮意思一下就好了。可年過花甲的父母卻攔住了他：“彩禮哪有討價還價的呀。”商量后，雷家決定按當地中等水平給彩禮：見面錢為十萬元，“三金”等禮物的總價值不超過五萬元，加上主婚禮及女方起轎酒的費用，婚禮大致要花三十萬元左右。

幾天不見，看男友憔悴的樣子，張麗莉既心疼又無奈。對她來說，彩禮多少倒無所謂，重要的是感情，而雷子杰是她相親多年來最想嫁的人。為了不讓男友為難，張麗莉回家后就跟父母商量起彩禮的事情。

張父倒沒多大意見，可張母卻不太高興，神情凝重地說：“真是白養你三十多年，這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還不都是為了你好呀。”見母親不高興，張麗莉也不敢多言。

見女友一臉沮喪，雷子杰便知道結果了。晚上回家，看到年邁的父母長吁短嘆，雷子杰知道他們借錢肯定是碰壁了，便安慰他們：“爸、媽，彩禮的事我已想到辦法了，你們就別操心了。”其實，他是在朋友那聽說有“融資”這么一回事。

第二天，雷子杰找到朋友，說自己想“融資”彩禮。朋友告訴他，所謂的“融資”其實就是放高利貸，只能短期救急。想想沒別的籌錢途徑，而且半個月后就能拿紅包錢還貸，雷子杰便從朋友那以五分錢的日息“融資”了二十萬元。

不堪重負跳樓輕生

2015年1月29日一大早，雷家按習俗抬著一頭豬及十萬元彩禮和價值近五萬元的“三金”等禮物來到張家下聘禮。雙方父母約定半個月后的2月16日為兩人的新婚大典，之后再去申領結婚證。雷家人臨走時，張母特意留下準女婿，說是有事要單獨交代。

夜里，張母把女兒支開后對雷子杰說：“我們養女兒不容易，你爸答應過彩禮不能讓我們失面子，我有兩個想法跟你商量下：一是婚后你們去杭州工作，為上下班和回老家方便，你看能不能買輛十幾萬元的車;二是麗莉弟弟馬上就結婚了，如今這房價你也知道，你能不能資助他二十萬元買房。這樣的話，2月16日你開新車來接新娘子，我們也好對親友講彩禮有三十萬元，還買了婚車，大家都有面子了不是？”

聽準丈母娘這么說，雷子杰一下子沒了主意，思忖片刻后，他帶著懇求的語氣解釋：“媽，其實今天的彩禮錢，有一部分是我父母的養老錢，有一部分還是借的，我正為裝修費發愁呢。當然，車是肯定要買的，麗莉弟弟也是我的弟弟，資助弟弟也是應該的。您看這樣行不行，買車的事等我們在杭州站穩腳跟再考慮，資助弟弟買房的事是否可以等他買的時候我再想辦法籌？”

不等雷子杰把話說完，張母的臉色就變了，她打斷了雷子杰的話：“我們養女兒容易嗎？現在和你商量這點事情，你就推三阻四的，以后我們和女兒還不得看你臉色？”張母說完后悻悻地走了。

張麗莉也覺得母親有點過分了，可母親一向強勢，她急得不停地跺腳。

為了不讓女友為難，雷子杰決定破釜沉舟，他說：“大不了再去借高利貸……”

“高利貸？”張麗莉一臉狐疑地看著未婚夫：“今天的彩禮該不會是借高利貸的吧？”見女友猜到了，雷子杰也不再隱瞞。知道真相后，張麗莉沉默了。良久，她語氣決絕地對雷子杰說：“咱們分手吧。”說完后，頭也不回地跑回家了。

要和情投意合的人分手，雷子杰的心里是一萬個舍不得，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一連兩天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1月31日，傷心的雷子杰來到女友家，他想見見女友和準丈母娘，希望準丈母娘一家成全他倆。張麗莉哭著回家被家人發現，只得說出雷家借高利貸籌彩禮的事情。張父張母聽后都十分生氣，一家人商量后決定退婚。怒氣未消的張母將雷子杰攔在家門口，不讓他見張麗莉。為此，兩人發生了口角。

爭吵中，刻薄的張母譏諷道：“那點錢都借高利貸，我怎么能放心把女兒嫁給你？”這話如鋼針一般刺進雷子杰的心窩，他感覺自尊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久久不能釋懷。當天夜里，絕望的他在七樓房頂越想越覺得活著沒意思，便爬到護欄外跳下去了……

呼吁彩禮“回歸”

噩耗讓雷家兩位花甲老人當場昏了過去。醒來后，他們覺得兒子的死與張家追加彩禮不無關系，便報警要求警方追究張家人的刑事責任。可民警告訴他們，雷子杰跳樓的時候張家人并不在場，單憑他生前的幾句話根本不能認定張家有刑事責任，建議他們找張家商量或者上訴法庭打民事官司。

“你們逼死了我兒子，總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吧！”元宵節過后，雷家二老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張家。張家反駁：“你兒子在自己家跳樓，與我們何干，我們還懷疑是你們逼死了他呢。”雙方發生了激烈地爭吵，不歡而散。

無奈，雷父只得去咨詢律師，律師的說法跟民警一樣。3月6日，雷家二老含淚將張家告上法庭。5月上旬，霍邱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民事糾紛案。法庭上，雷家人堅稱他們支付了12萬元彩禮，加上“三金”等累計花費19萬元，而且雷子杰的死系張家追加彩禮所引發，要求張家退還相關費用，并對雷子杰的死承擔民事賠償責任。而張家承認收過“三金”等贈予物品，卻矢口否認收過十萬元彩禮錢和追加彩禮的事情，并反駁是雷家人自己逼死了兒子。由于雙方各執一詞，法官沒有當庭宣判。

休庭后，辦案的法官深入走訪取證，證實雷家確實給付了12萬元彩禮及“三金”等贈予物品，但因雷子杰和張母吵架一事并無第三方在場，無法證實雙方的說法。

9月6日，法庭再次開庭審理此案。張家雖然在證據面前承認他們收過12萬元彩禮及“三金”等物品，但以雷子杰的跳樓給張麗莉帶來沉重的思想負擔，也嚴重影響她的再次出嫁為由，拒絕退還彩禮和“三金”等贈予物品，并要求雷家賠償相關的損失。

法庭認為雷子杰生前與張麗莉訂婚，按習俗給付彩禮，因兩人尚未去民政部門辦理結婚登記，現雷子杰死亡，其父母訴請張家退還彩禮，應予支持。但“三金”等物品屬于贈予，不應返還。據此，法庭判決張家退還彩禮12萬元，駁回雷家的其他訴訟請求。

雷家二老對于這個判決結果并不滿意，在判決書生效前的最后一天，再次含淚向六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要求撤銷一審判決，重新審理此案。11月10日，六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裁定，維持一審判決。

對于為何連續上訴法庭，雷父含著淚水說：“當下的彩禮都變了味道，已經不是給新人的祝福，而是成了炫耀和變相斂財的道具，我們想通過連續上法庭，引起社會重視，改變水漲船高的彩禮習俗，讓真正相愛的人跨越世俗惡習，順利地走到一起。”（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 鐘健 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