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濤+吳春波
百廢待興,百業待舉。這兩個詞匯,在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幾乎成為各級官員口中和新聞記者筆下最熱門的口號之一。在一個曾經靠口號和語錄治國的國度里,往往一個熱門詞匯即代表著那個時期的社會與政治焦點。的確,中國在結束了一場浩劫之后,社會和經濟生活卻依然處于半停滯狀態。
鄧小平以“改革開放”的口號,激活了僵化的體制,解放了生產力,更實現了對人的解放。經濟建設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速度與效率成為10億中國人的主旋律。然而,電力、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卻遠遠滯后于發展的節拍。尤其是通信業,1978年我國的局用電話交換機總用量只有405萬門,電話用戶不到200萬戶,電話普及率僅為0.38%,世界排名在120名之后,低于非洲的平均水平。當時裝一部電話是奢侈行為,只有少數特殊階層才能享用。而此時距美國人亞歷山大·貝爾發明電話已過去100多年。

通信設施的極端落后,已經成為國民經濟大發展的幾大瓶頸之一。大規模、快節奏地推進通信設施建設,在當時的中國成為一項最緊迫的戰略。然而,中國自己在通信產業領域卻幾乎是空白,沒有一家稍微像樣的電信設備企業。于是,便有了后來的“以市場換技術”的重大決策。此時,正值全球范圍興起了一場信息技術革命。中國在通信領域的率先開放,既推動了我國通信設施的建設步伐,又實現了與世界信息技術發展潮流的對接。
應該說,當時的“以市場換技術”的戰略是極富遠見的。而汽車工業則相反,多年的市場保護主義使中國的汽車制造業始終處于落后追趕的境地。
開放,必定充滿著陣痛。曾幾何時,西方公司大舉進入中國市場,高價格、低服務,甚至無服務。今天程控交換機每線價格10美元左右,而當年的價格是每線500美元,整整高出50倍。而且還要等很久才能收到產品。賣方即上帝——這在擁有悠久商業傳統的西方國家,幾乎是極荒謬的邏輯,但在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通信市場,卻是事實。“七國八制”(其后變成了“八國九制”)——日本的富士通株式會社(1935年創立,以下簡稱富士通)、日本電氣股份有限公司(1899年創立,以下簡稱NEC)、瑞典的愛立信公司(1876年創立)、比利時的貝爾公司(1877年創立)、法國的阿爾卡特公司(1898年創立)、德國的西門子股份公司(1847年創立,以下簡稱西門子)、美國的AT&T(1877年創立;1996年4月,其網絡系統與技術部門獨立為朗訊科技)、加拿大的北方電訊公司(1895年創立,1998年與海灣網絡合并成北電網絡公司)、芬蘭的諾基亞公司(1865年創立)等,跨國巨頭們以傲慢的姿態,在中國市場上高價傾銷產品的同時,也享受著市場征服者的勝利的快感。
一代人的宿命
必要的學費與代價,換來的是通信設施建設的快速發展;同時,國家的決策者們也適時啟動了中國通信制造業的發展戰略。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國內誕生了400多家通信制造類企業,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多種所有制背景的公司,紛紛崛起。
“國有企業”的代表人物有鄔江興(1953年出生),一位在職的解放軍軍官,曾被稱作通信行業的“民族英雄”、“中國大容量程控交換機之父”,鄔江興是巨龍的創始人;周寰(1944年出生),原郵電部科技司司長,留美歸國人士,曾任信息產業部電信科學技術研究院院長,后來創辦了大唐電信;侯為貴(1942年出生),航天部下屬企業691廠技術干部,1985年南下深圳,創建了中興通訊。毋庸置疑的是,他們和他們所創立的企業,在當時的背景下,都肩負著某種國家使命,即為中國的通信事業建功立業,在不遠的未來向西方巨頭發起挑戰。
而民營企業又何嘗沒有民族使命感呢?1987年創立華為的任正非,當時提出的口號是:做民族通信企業的脊梁。
這是一代人的宿命。他們,出生于20世紀四五十年代,濃重的家國情懷,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使命感、道德感、領袖欲與清教徒般的奉獻精神集于一身。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內心中總是燃燒著火焰,充滿著躁動以及對固有環境的反叛,所以,每當時代賦予他們一丁點的機會,他們都會選擇出走和挑戰,哪怕勝算并不是很大。“巨大中華”的這4位領軍者,就屬于這一類人。
很可惜,那樣的蕩漾著激情的改革年代和那一代創業者身上所散發的生命光芒,在今天的中國,似乎再也找不到了。

《下一個倒下的會不會是華為》田濤、吳春波 著中信出版社2015-08
叢林法則,勝者為王
審視剛剛逝去的歷史,你無法不對這一代老派風格的堂吉訶德們表示由衷的敬意?!熬薮笾腥A”創立初始,都面臨著資金、技術、人才極端匱乏的巨大困擾。即使是國家傾力支持、扶植的國有企業,也常有方方面面捉襟見肘的時候,而華為創業時的資本只有2.1萬元人民幣。但它們面對的,卻是世界上最強悍的競爭對手。歐美日9家公司,平均年齡為126.6歲,9家公司中有8家都是百年老店。
在中國人自己的家門口,剛剛出生不久的牛犢們,幾百家小企業,以各自為戰的方式展開了與西方大象們的血腥競爭。為什么說血腥呢?客觀上,叢林法則就是血腥的,“巨大中華”的成長,正是奠基于數百家中小企業被大象踩死的累累白骨之上的。到后來,曾經沖在最前面的“功勛企業”巨龍也倒下了……
滄海桑田。20多年過去了,中國的通信產業突飛猛進,成為中美歐三足鼎立格局之中的一方“巨足”。這“巨足”,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決戰于國內市場,決勝于全球市場,使昔日的諸多西方巨頭望而生畏。而實際上,它們中的一些企業合并的合并,衰亡的衰亡,唯有愛立信等少數“老派貴族”仍在與華為、中興通訊這樣的“中國幽靈”持續競爭著……2010年,華為進入《財富》世界500強,排名第397位,是中國進入該排行榜的唯一一家民營企業,2014年排名第285位;在全球通信產業中,華為2013年排首位,已超越長期處于老大位置的愛立信。
任正非當年所預言的“世界通信制造業三分天下,必有華為一席”,已經成為現實,他現在思考的則是:如何平衡國際商業生態環境、實現華為在全球化擴張中的和平崛起。

《狩獵式創新:如何讓你的創新思想源源不斷》
[加]杰里米·古奇 著
胡曉姣、陳瑞英、崔凱麗 譯
中信出版社
2016-01
要想成為更有潛力的創新者、更優秀的管理者、更具遠見的投資者,就必須找到事物間的聯系,竭力破解各種模式。

《人工智能的未來》
[美]雷·庫茲韋爾 著
盛楊燕 譯
浙江人民出版社
2016-03
作者堅信,未來人類一定會制造出可與人腦相媲美的“仿生大腦新皮質”。它們甚至比人腦更具可塑性,并可放置在云端,與遙遠的人類生物大腦遠程相連。

《獨立日:用電影延長三倍生命》
木衛二 著
三聯書店
2016-01
我們身處電影票房的黃金時代,卻往往只看到了電影的一種可能。獨立之日,發現電影的多種可能。

《特權:圣保羅中學精英教育的幕后》
西莫斯·可汗 著
蔡寒韞 譯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6-01
作者通過考察一所美國精英高中的日常,研究精英意識和行為是如何一步步在社會互動中形成的。他們淡化了對“高尚情趣”和“你認識誰”的重視程度,取而代之關心一個人認識世界的方式和在這個世界里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