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絕望中是如何生存的

《索爾之子》100分鐘的死亡氣息

在納粹集中營，幾乎沒有“活人”的氣息，全片100余分鐘，鏡頭所到之處皆為死亡和死亡所產生的幻境。《索爾之子》的鏡頭緊緊跟隨著男主人公索爾，在它虛焦的畫面里，那些即便看不清楚的，你也能猜到都發生了些什么，比如尸體，活著的人肉、同類之間的暴力、濃重的體力活、四處飛散的骨灰……而這些極其殘酷和反人性的畫面都被故事的主要線索“刻意”模糊了，它們只成為主角身邊的某種氣氛。

索爾陷入執拗中，他要給自己死去的兒子以體面和合乎民族宗教習慣的儀式，他千方百計地尋找一位拉比，這是對死亡最后的尊重，還是基于某種情結，包括這個死去的男孩到底是不是索爾的兒子，影片都沒有刻意交代。電影用活人冒死的方式去為已經死了的人做最后的一件事，他是作死對生已無所戀，還是對死亡本身已經缺少本能的恐懼，電影雖沒有交代這位父親到底為什么一定要堅持這么做，但沒有人會去懷疑他的動機。在滿是死亡陰影的恐怖氣氛中，索爾既不同于影片中打算用暴力反抗的其他人，也不同于集中營題材電影中的任何角色，他從另一個角度呈現納粹的殘酷與人性的復雜與幽深。

內容與形式高度統一的影像

如果說虛焦并緊跟主人公的鏡頭是這部電影的藝術特點的話，那么這種形式與內容的高度結合，就可以看成是這部電影不凡之處。電影是敘事的藝術，但很多場景和所要表達的故事，其實不需要太復雜的場面和人員，我們看到的太多的電影，其實復雜程度已經遠遠大于生活。而對于一個能打動人的故事所要展現的內容，其實人與人之間簡單對話，或者干脆是一個人的動作就足夠了，虛焦恰好是對現實的一種尊重和對龐雜浮夸的有效剔除。

你將《索爾之子》看成是一部反電影敘事的作品也可以，因為這部電影就像是一篇小說，龐雜的、非客觀的都被有意“虛焦”掉了。用主觀的鏡頭再現主人公的一言一行，而不是全方位的調度和呈現，反倒讓這部反映集中營的作品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黑暗就是黑暗，火焰就是火焰，有時候你無需將之展現得更美而去花費更多的手段，也無需將客觀的事物變成無限拉伸之后的純粹形式化的展現。導演拉斯洛·杰萊斯是克制的，同時也是拿捏精準的，換言之，《索爾之子》用看似粗糙的形式與一個關于父親執念要安葬自己“兒子”的故事完美地結合了。

強化反思，納粹題材的新高度

必須得承認，納粹集中營題材的電影作品實在太多了，人們在這個題材上既有源源不斷的新的角度和故事，也有各種場合下的新觀念需要展現。《索爾之子》是拉斯洛·杰萊斯的處女作，雖然這位導演已經快四十歲了，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操練劇情長片，竟然能找到一種新的角度和形式去詮釋自己的觀念，這已經足夠令人嘆為觀止的了。

而《索爾之子》的成功，絕對又是超越了藝術形式上的突破，以及反映了殘酷現實等等這些，它還在故事中試圖提出更多的思考空間。《索爾之子》透過簡單的關于執念的故事，可以讓觀眾重新思考，人何以為人？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在哪里，以及真的存在這種不同嗎？我們對現實生活的要求應該是什么？為什么人可以在極端的環境中生存？人和豬肉的區別是什么，或者他們之間有沒有絕對的區別？

在納粹的集中營，“焚”是一個最常見的動作，它是清除，是抹掉，當人想這樣對待自己的同類時，也許是人的精神世界出現了問題。而這個問題本身，我們始終找不到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