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施小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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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是不能策展的
文◎施施小妝
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期待我的故事可以有一個原來一切完美的轉機,有嗎?我知道沒有,有的僅僅是:如果愛情也是一場戲,我只希望它能被兩顆對等的真心展現到白頭。
李約終于還是回來了。看到我的那一刻,那架勢看起來好像恨不得他的手臂有三丈長,這樣就可以繞三圈地將我抱住,以表明他有多想念,多后悔。
兩個月前,他可不是這樣的。那時,他得很,不管什么事都只是揚揚眼神,動動嘴。
我一直不太計較,總覺得我們既然決定在一起了,并且以后還是會結婚過日子的,有些道理與其吵鬧爭執到精疲力竭后才明白,還不如早一點懂得珍惜。
但是我沒想到李約竟越來越不像話。
那晚,我們外出購物,他那雙手就一直在他的牛仔褲袋里。擱平常的話我也不說什么,我個子高,拎點兒東西不算什么,但是我二十多天前才意外流產了啊,用老人的話說,這小產也是得好好養月子的,可從超市走回來的半小時,那只西瓜一直在我手上。
到家后,我的手伸向客廳燈的開關時,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一味地保持賢惠和付出,并不是一個女人因為懂得珍惜而得來的幸福。
于是我說:“停電了,你是幫我接過東西,還是找手電去看看是不是線路故障?”
黑暗中,李約嗯啊了兩聲,手伸過來,不咸不淡地說:“你去找手電吧!”
我的手故意一松,西瓜落地時那悶悶的一聲,像一聲喘息,清晰得讓我自己也聽見了。
摁亮燈后,地上裂開的西瓜,如同終于承認裂痕的感情。我們吵了半夜,然后好幾天都互相不理。半個月后,李約收東西說要去外面闖時,我沒留他。
他不在身邊的日子,我過得很寧靜。他幾天后來過電話,說他在北京,我淡淡地應,可心里還是想他多說一會兒話。其實心里還是有不舍的吧,只是害怕一溫柔,生活就會回到以前的樣子。
我原先想,憑我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在等我軟下來,叫他“親愛的你快回來”,但是這一次,我要等他主動回來,只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兩個月。
說實話,我想他了。
見我實在是被摟得喘不過氣了,他才松開,對我眨下眼睛說:“葉葉,我們的機會來了。”
守著辭職后的幾只箱子在街邊等李約來接時,我的心情跟以前完全不同。
我和李約都是藝術生。大學畢業后,父親說想辦法讓我留校,但我卻覺得藝術的天地在校外,于是我跟著李約走了,走得雄心壯志,一心是想要去尋找到我們理想的世界的。
可真正體驗了才知道現實給藝術的待遇很殘酷,到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李約進了一家保險公司做業務員,我則在這家人力資源公司做行政助理。
人大概就是這樣吧,一旦放低要求,凡事都會得心應手。我們兩個小公司的小職員,做著做著,竟也隨遇而安了。只不過從內心深處來說,總好像有什么掖著,而且這也是我總是原諒李約的最大原因,雖然我們還沒有結婚,但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在,我認為我們的不和諧,就是因為他和我一樣,依然在現實中折磨著一顆向往藝術的心。
李約去北京兩個月的結果讓我很意外,他讓我知道,我們雖然是學美術的,但并不見得世界就要在自己的作品里,我們還可以以藝術的眼光,專業的構思和組織,去幫助別人成功,那樣的結果,不正是夢想和事業兼顧了嗎?
他的態度跟我好一致,他抱著我動情地說:“葉葉,我們之前的不快樂,是因為我們的心像漂流瓶一樣漂浮著,無處寄達。但現在好了,這才是我們最該干的事,我需要你。”
這兩個月,他和朋友在北京辦起了一間策展工作室。
一個星期后,我隨李約來到北京。
由于工作室已有雛形,就只差在圈內的影響了,李約說他早已打聽到我父親的幾個得意門生都在北京,他說我的任務就是拉攏他們。
(3)在1∶5萬的高磁異常中,磁異常強度一般在400~2000nT之間,在鐵礦體的分布范圍內,磁異常強度可達到3000~6000nT,可直接反映含礦帶或礦體的特征。磁異常ΔT上延100m垂向二階導數>0值范圍可作為找礦重點靶區。南北側伴生有明顯的負磁異常,負磁場強度達-225nT。高精度磁測對尋找隱伏礦體,指導探礦工程的布設,具有良好的地質效果。
我很快通過父親聯絡到這些人,大概都是看了老教授的面子,他們都爽快地說如果有需要,一定會相助。
我真的沒想到我的到來,給工作室帶來了這么大的好處。李約很開心,我也有一種新生的幸福,仿佛又回到畢業之初,他的那雙手再也沒像以前一樣老是插在褲袋里。它整天都在為我忙碌,我打電話時,它在給我煮咖啡;散步時,它拉著我的手;睡覺時,它成了枕頭。
因為有那幾個圈內名流的捧場,我們辦的幾場小策展,都很成功。
李約說接下來,我們要舉辦一次更藝術更獨特的畫展,爭取在這個領域中迅速走紅,然后就會有商業性質的活動找我們做了。他說:“葉葉,這件事還得你出力。”
原來他早為預期中的畫展物色了兩個人物。
一位是個草根畫家,據說十年如一日,每天在公園畫畫,去過公園的人都知道那個人,也知道他的畫好,某論壇中都還曾有個貼說他是“世上最清高的畫家”。
還有一位企業家,是美術愛好者,一心想擠進文藝圈為自己鍍上風雅,李約相中他,主要是考慮到他可以出資,但由于他的作品真的只能停留在業余水平,單辦他的畫展可能效果不會好。
李約最終的意向是辦既可以引人氣,又可以引資金的這兩個人的合展。
那企業家好說,主要是那個草根畫家,李約去公園找過他三次,那人不理他,還狂傲地說:“我的展覽室就是天作頂,風作壁。”言下之意大概就是:難道還用得著你們?
我問李約,“是要我去談嗎?這么清高的人我去那效果還不是一樣啊?”
他笑著搖頭,“葉葉,不一樣,這個人,你認識。”
原來李約早打聽到這人是當年在藝院時追求過我的學長,當年學長把他偷偷畫下的我的背影、側影等等統統掛在校園的小樹林里,我討厭這種事情,生氣地撕了他的畫,他鬧得要上樓頂自殺,因我的父親是學校德高望重的教授,這事影響很壞,后來學長沒畢業就離校了。李約說,如果我去找他,一定能將他搞定。
我愣住了,腦子有幾秒空白。李約抱過來動情地說:“葉葉,我們欠他的,就算是我們想好好幫助他推出他的作品,你也知道他這樣很難有成績的,說不定他的生活都成問題,等拿到贊助款我們從經濟上幫他一下。”
李約誠懇的話讓我感動了,其實我對學長,也是有內疚的吧。
按李約的了解,學長現在依然喜歡畫靠著樹看書的女孩兒,那天下午,我那樣出現在學長的視線中,他幾乎立刻認出了我。我坐下來和他長談了三個小時,他變了,變得清高,也變得困苦,但他最終答應了我。
當天晚上,我們為策劃的一些具體事務忙到凌晨兩點鐘。吃飯后散伙兒時,李約沒叫車,他蹲下背我回家,說我就是上帝給他的天使。
但就在展覽都準備得差不多時,那個企業家王總來到工作室。
當時李約出去聯系場館了,我把圖片小樣給那個王總看后,他大為光火,問為什么把《月浴戀》那幅拿下了?
那幅作品濫極了,就是一個女人躺在一張有著月亮圖案的床上。據說他的初戀情人跟他初夜,就是在這樣的床單上。我解釋說是為了跟主題相符,“我們主要是想表現您和另一位畫家身上那種陽光積極且又獨特向上的東西,再說這樣主題的界定對您的公司也是一次好的宣傳,別人會說企業有這樣的決策者,就一定有好的企業前景。”
可他卻不顧這些,說他出了錢,就要展出自己最喜歡的作品。
我一再委婉地解釋,他還是不理解。他的這種態度,讓我心里也不舒服。
下午李約回來,我說:“我們就只做學長的吧,只要好好宣傳,做足氣氛,再加圈內那些知名人士的捧場,一定也有不錯的成績的,就不要因為這么一個人帶著他的錢來倒了胃口。”
李約看著我怪怪的一笑,說:“你不懂,只做你學長的,我們都要去要飯了。”
我剛要爭執說公司更重要的是品味,不是銅臭味時,李約的電話接通了,他親切地叫著王總說:“實在是不好意思,她沒有細致地了解您的意愿,我們為您再特別做個小主題,就叫《光陰的故事》,您看怎樣?”
第二天,公司就收到王總打到帳上的錢,但也收到更多的有關那女人的圖片,那根本就只能叫圖片,稱不上是畫作。
晚上王總高興得請我們吃飯,我沒去。李約很晚才回,酒氣熏天地說,他實在是沒想到,王總會這么大方,贊助費比他預期的數目超過一倍。
展覽前兩天晚上,李約又去喝酒了。

學長來找我說想看看場景布置,我帶他去看了。可是在我鎖門后,稍遲一些下樓時,聽到他在電話里跟房東說好話,求房東再寬限幾天,他一定會交房租的。我怕他尷尬,就站在樓梯上沒有急著下去,可就在這時,我竟然看到他站在走廊里抹眼淚。
當時我的心情無法描述,同情、悲哀、難過,更多的是想幫幫他。
與他分手后,我來到李約經常吃飯的地方,李約當時對我許諾過要幫學長的,我希望他今天就兌現。
可半小時后,我出來時,只覺得后背比北京的深秋還要冷。
李約和他那幾個朋友竟然一人摟著一個小姐,大概是有人剛剛吹噓過自己如何游弋于情場,李約坐向朝門,我站在門外,剛好聽到他接下的那一番話。他不是像上次一樣,說我是上天派給他的天使,他說的是:“哥們兒,知道不?哄得蘇葉葉到北京來并讓她死心塌地地聽我的,才是我最成功的策展,要不是她,公園那窮小子,還臭牛氣著呢……”
原來我的愛情,那么可憐!我只不過是他成功策展到人氣的一個得力道具而已。
我突然覺得我甚至都還不如那個企業家的初戀女人。
在洗手間里靜靜呆了半小時后,我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錢,給了一個服務生,請他幫忙拉下閘,就10秒鐘。
出來后,我去了自動柜員機上,取出2萬塊錢。剛剛我買通服務生制造跳閘的10秒鐘里,我閃進李約他們留著門縫的房里,很快從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里取出他的錢夾,來京后我知道李約一直都有把錢夾放在外套左邊口袋的習慣,他說過左跳財右跳災,他相信把錢放在左邊就能財生財。
我取2萬元是要給學長,雖然我這么做有些卑鄙,但我只是如此替李約兌現一個承諾,原來的李約不夠好,今晚我知道現在的李約更不好,我不這樣做,他一定是不會付錢給學長的。
把錢給學長后,我回到我們的住處,把李約的錢夾放在床頭柜上。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很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沒有愛情的城市,很想,但卻又還是像回憶電影劇情一樣,期待我的故事可以有一個原來一切完美的轉機,有嗎?
我知道沒有,有的僅僅是:如果愛情也是一場戲,我只希望它能被兩顆對等的真心展現到白頭。
編輯/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