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作品題材豐富,科幻電影、歷史電影與藝術電影等都有廣泛涉獵。他的許多影片以不同視角,體現出美國文化中的冒險精神、英雄情結、幽默詼諧與人文關懷。斯皮爾伯格總是能夠運用其純熟與高超的敘事藝術,將這些因素渾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這是他不僅能夠屢屢創造票房奇跡,亦能得到奧斯卡學院派評委認可的重要原因。本文從敘事動力、敘事視角與敘事進程中的“點”與“面”三個角度,分析了斯皮爾伯格電影的敘事結構。
[關鍵詞]斯皮爾伯格;敘事結構;敘事動力;敘事視角;敘事“點”與“面”
自1975年拍攝《大白鯊》以來,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已經成為美國好萊塢的一張名片。他的作品題材豐富,科幻電影、歷史電影與藝術電影等都有廣泛涉獵。[1]這些影片既是美國好萊塢商業電影的典型代表,也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并且,斯皮爾伯格的許多影片,如《奪寶奇兵》系列、《辛德勒的名單》《紫色》等,都以不同視角,體現出美國文化中的冒險精神、英雄情結、幽默詼諧與人文關懷。斯皮爾伯格總是能夠運用其純熟與高超的敘事藝術,將這些因素渾然天成地融合在一起。這是他不僅能夠屢屢創造票房奇跡,亦能得到奧斯卡學院派評委認可的重要原因。本文從敘事動力、敘事視角與敘事進程中的“點”與“面”三個角度,分析了斯皮爾伯格電影的敘事結構。
一、敘事動力
敘事動力是推動電影情節發展,展現人物命運變化的要件。它既可以是某一事件、某一物,也可以是個體的主觀意愿。以上幾種敘事動力通常在一部影片中是同時存在、并行交織的。
與許多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導演相比,斯皮爾伯格很少在敘事結構上做文章。縱觀其多部影片,斯皮爾伯格始終遵循著好萊塢商業電影的傳統敘事模式。[2]他的每一部影片都有著清晰和凝練的敘事動力,敘事結構則以敘事動力為核心,其建構有著鮮明的起承轉合和完整性。如,在其戰爭電影《拯救大兵瑞恩》中,其敘事動力以事件為核心。一隊士兵接受了一項特殊的任務。他們要將戰場上的瑞恩安全地帶回來。因為瑞恩的幾個哥哥都已經犧牲在戰場上。美國軍方得知這一情況后,希望能夠保住那個可憐母親最后的孩子。導演在影片伊始便將這一敘事動力開門見山地亮了出來。而此后情節的發展、情感的抒發和人文主題的彰顯,都是以這一事件為核心開枝散葉的。
在斯皮爾伯格的影片中,其敘事動力不總是單一的。這使影片敘事結構變得更加靈活多樣。隨著情節的發展,其敘事動力也會有相應的變化。但它們始終都是清晰和凝練的。并且,不同的敘事動力之間,有著鮮明的承接關系,始終牢牢地吸引著觀眾的審美注意。例如,在《戰馬》的前半部分,導演濃墨重彩地展示了人與馬之間友誼的建立。其敘事的核心動力是人的主觀意愿——馴馬。而影片的后半程,核心動力發生了變化。戰爭使人與馬分離。而此時,男孩阿爾伯特已經成功地馴服了自己的小馬喬伊,兩者之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這樣,“馴馬”這一敘事動力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需要另一個推動情節發展的事物出現給予承接。于是“尋馬”出現了。在影片中,這兩個事件的過渡又是極為自然的。因為影片一開始,戰爭這一因素便滲透其中。戰爭使人們變得窮困,令阿爾伯特的父親消沉。而戰爭也預示著分離和死亡。喬伊被軍隊征用,少年走向戰場,都只是時間問題。可見,正是這種凝練的敘事動力和靈活自然的動力承接,令斯皮爾伯格的電影總是有著明晰的敘事結構。觀眾很容易進入影片的敘事時空和情感之中。
如上所述,斯皮爾伯格在敘事上,更傾向于保守立場,他的電影是好萊塢“經典敘事”的代表。在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電影盛行的今天,觀眾的審美要求變得越來越高,越傾向于求新求異。斯皮爾伯格始終堅持著傳統的線性敘事,且仍能維系觀眾和評論界的良好口碑,實屬不易。在很大程度上,這與導演能夠將影片的敘事動力與觀眾的審美期待、情感走向緊密聯系在一起有關。在《拯救大兵瑞恩》中,士兵尋找并將瑞恩帶回這一核心動力,在一開始便牢牢地抓住了觀眾。在這部影片中,導演在建構敘事動力的同時,便將士兵們會遭遇怎樣的困難,瑞恩能否活著回家,士兵們在這場特殊的任務中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等諸多問題,統統拋給了觀者,使得人們對整個故事的發展和結果充滿了期待。雖然,傳統線性敘事與觀眾審美期待、情感走向之間總是呈順應性關系,重重困難、生命的代價等“期待”都在意料之中,但是戰爭大背景、普通小人物和命懸一線等,這些因素仍能有效地調動普通人的情感。
可見,在斯皮爾伯格的影片中,敘事動力是推動影片發展的核心。導演對敘事動力構建的方式是多樣的,且往往能夠將電影的敘事動力,內化為觀眾的審美動力。這種藝術手段在他的很多影片中都有出色表現。
二、敘事視角
電影的敘事既可以采用全能視角,亦可采用影片中某一人物的主觀視角。創作者根據電影表達的需要,對視角進行選擇,以更好地實現其審美意旨。在斯皮爾伯格多數電影中,如《大白鯊》《侏羅紀公園》《奪寶奇兵》系列以及《辛德勒的名單》等,都采用了全能視角為主,人物主觀視角為輔的方式。這實際上也是好萊塢傳統的敘事方式,講述者隱沒于故事當中,導演只是將不同的事件以特定的邏輯組合在一起,呈現給觀眾,讓觀眾自己去觀察其中的人與事,做出相應的判斷。
首先,導演諳熟觀眾的審美心理,在敘事視角的選取上通常符合觀眾的審美期待,又能極大地調動觀眾的審美熱情。如影片《辛德勒的名單》中,導演在影片的開始運用了客觀視角,但又不是將人物的全貌展現在觀眾面前,是“有限的”客觀視角。攝像機對人物和事物的某些局部進行特寫,鏡頭快速地切換。辛德勒挑選西裝,從抽屜中翻出鈔票,穿戴整齊后戴上納粹的胸章。這一連串的鏡頭,雖然都是在展示人物的動作,卻將人物排除在鏡頭之外,只有手的特寫。這就增加了人物的神秘感。而畫面節奏的緊湊,也揭示了辛德勒急于利用這次戰爭的“大好機會”撈金的急切心情。當辛德勒來到納粹聚集的餐廳時,攝影機一直采用跟拍的角度,人物依然是背對觀眾。攝像機成為觀眾的眼睛,它跟在辛德勒身后,想要一睹其真容。當辛德勒坐到餐桌旁,鏡頭隨著侍者行走的路線轉動,辛德勒的面孔赫然出現于觀眾眼前。可見,導演為主人公的出場做足了功課。這樣充滿懸念的開場,令人物牢牢地吸引了觀眾的注意。并且,這部具有傳記風格的影片,導演在展現人物經歷的同時,也在對人物原型進行解讀。因此,辛德勒從一開始便是被審視的對象。影片伊始有限的客觀視角,恰恰為整個影片奠定了這樣的基調。
其次,斯皮爾伯格善于在全能視角與主觀視角之間進行切換。[3]這種切換通常是極為自然的。一方面,導演進行視角的切換使影片的敘事空間變得立體。另一方面,斯皮爾伯格影片中的視角切換也具有很強的審美帶入作用。如上所述《辛德勒的名單》的開場,人物出場后,視角立刻切換為人物的主觀視角。鏡頭從人物的肩頭向外探去,成為辛德勒的眼睛。他正密切觀察著周圍的人和環境,伺機與納粹軍官攀上關系。影片伊始短暫的5分鐘內,導演運用了有限客觀視角、全能視角、主觀視角等,其切換也極為自然流暢。這使得影片的敘事空間獲得了層次感和靈活性。
電影作為一門敘事藝術,不僅需要有一個打動人心的故事,其背后還需要有一個講故事的人,即敘事者。斯皮爾伯格對敘事視角的選擇和切換,無疑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影片的魅力。
三、敘事的“點”與“面”
電影從復制客觀現實,到反映客觀現實的發展,是其成為嚴格意義上的藝術的主要標識。在電影藝術的發展過程中,電影觀眾的審美旨趣也在不斷發生著變化。人們已經不再滿足于電影成為“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4],而是具有更多的審美內容,導演如何將生活進行藝術化處理,使其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如何將故事素材變為具有審美價值的藝術品,成為電影是否能為觀眾所接受的關鍵。而敘事藝術在其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對于導演來說,除了選擇恰當的敘事邏輯,還要求在敘事的“點”與“面”上精雕細琢。敘事的“點”是指影片的關鍵情節,“面”則是在這一點上的展開與深化。如上所述,斯皮爾伯格影片的敘事邏輯總是傾向于好萊塢商業片的傳統模式,而少有創新性的突破。因此,就電影的形式與內容來說,斯皮爾伯格的影片顯然在內容方面有更高要求。“點”與“面”正是電影敘事內容的主要元素。
首先,斯皮爾伯格善于選取電影情節的關鍵點,使影片內容引人入勝。例如,電影《紫色》中展現了一名黑人女性的成長歷程。這部影片改編自黑人女性作家艾麗絲·沃克的同名長篇小說。女主人公希麗從年少懵懂的孩童到中年女性;從男性的附屬到獨立自強的個體,時間跨度幾十年。對成長過程中人物與事件的恰當選擇,是影片能夠吸引觀眾,充分體現原著精神的關鍵。斯皮爾伯格選擇了三個關鍵的情節點,它們既展示了人物成長的走向,也有效地調動了觀眾情感的走向,賦予了影片敘事凝聚力和吸引力。妹妹蒂娜教希麗寫字,與其共讀《霧都孤兒》是其主體意識的萌芽;希麗結識莎格,是其主體意識的行程;希麗與丈夫抗爭,走出家庭,是其主體意識促成人格獨立與完整的結果。這三個情節是影片的幾處高點。導演沒有刻意渲染希麗所遭受的苦難,而是在一片黑暗中,燃起幾處光亮,讓觀眾與女主人公一起循著光,最終走出低谷。斯皮爾伯格的很多影片,如《大白鯊》《奪寶奇兵》《侏羅紀公園》等商業大片,亦包括如上所述的文藝風格鮮明的《紫色》,其關鍵情節選擇恰當,情節之間錯落有致。這對于觀影者來說,審美體驗是極為舒暢的。
其次,“點”的恰當選取,還需要以“面”的展開為補充,才能使影片的肢體更加豐滿耐看。斯皮爾伯格的影片,無論是戰爭片、奇幻片,還是劇情片,情感渲染和細膩的表現手法都是值得稱道的。這兩點使不同的情節點得以展開和深化,構筑起情節的“面”,給觀眾留下獨特而難忘的審美體驗。一方面,在情感渲染上,斯皮爾伯格總是將它們落到小處,訴諸普通人的情感,進而引起觀眾心理共鳴。如《拯救大兵瑞恩》《辛德勒的名單》和《戰馬》等,雖然是戰爭大背景,但影片卻聚焦在普通士兵、投機商人、農場男孩身上,展現他們在戰爭中的命運起落和精神世界。另一方面,斯皮爾伯格影片中的“面”,也于細膩的表現手法上見長。如,影片《人工智能》的結尾處,機器人男孩戴維終于在2000年后與母親重聚。斯皮爾伯格細膩地展現了男孩一生中短暫而幸福的一天。當清晨來臨,房間內藍光為主的冷色調緩緩變暖,色彩也變得豐富起來。舒緩的鋼琴曲替代了人物的語言。母親給男孩洗頭發、為男孩慶祝生日,男孩給母親講述自己的冒險經歷等。種種平凡生活的細節展現在觀眾眼前。隨著一天即將結束,母親將永遠沉睡過去。此時,暖光照在人物臉上,母親喃喃地說著“大衛,我愛你”。銀幕上出現大衛的臉部特寫,男孩微笑著,眼角流下一滴淚。這一場景配合了觀眾的情感期待,也體現了斯皮爾伯格的人文情懷。影片在這一部分運用了大量的背光,使人物的輪廓總是籠罩著一層光暈。這種手法極富浪漫色彩,也表明了場景的虛幻性。一切也許是真的,也許只是一場美夢。
雖然從宏觀上看,斯皮爾伯格電影的敘事結構通常遵循著好萊塢商業電影的老傳統,但其藝術個性也是頗為鮮明的。他在敘事動力、敘事視角以及敘事情節上的精雕細琢,賦予了作品緊張的懸念、細膩的情感和真切的人性內容。正是因此,他的影片才具有了獨特的審美價值和打動人心的力量。
[參考文獻]
[1] 約瑟夫·麥克布賴德,古力.公民斯皮爾伯格[J].世界電影,2008(05).
[2] 李一鳴.新好萊塢制造者——斯蒂芬·斯皮爾伯格[J].當代電影,2001(02).
[3] 王珠銀.斯皮爾伯格藝術論[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5.
[4] 瓦·本亞明,張旭東.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J].世界電影,1990(01).
[作者簡介] 王妍(1979—),女,黑龍江齊齊哈爾人,碩士,齊齊哈爾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與跨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