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一則《“限塑令”施行7年名存實亡》的新聞引發熱議。文章內一句“超市每年僅出售塑料袋就能賺上千萬元”更招致輿論沸騰。
而國家發改委環資司隨后辟謠稱“限塑令”實施7年來“成效明顯”:超市、商場的塑料購物袋使用量普遍減少了三分之二以上,累計減少塑料購物袋140萬噸左右,相當于節約840萬噸石油、節約標煤1200多萬噸、減排二氧化碳近3000萬噸。
經歷了“七年之癢”的“限塑令”如何規避減塑效果消退的危險,讓人信服地發揮作用?
化解尷尬,出路在執法有力
唐偉(基層機關事務管理局干部)
“七年之癢”的停滯之下,還有幾個人記得曾經熱鬧一時的“限塑令”?七年之后,設計中的杠桿作用未起效,公眾的消費習慣未改變,白色垃圾依然漫天飛舞。
對此,有關行政監管部門認為,“限塑令”主要受制于三方面,一是超薄塑料袋的生產源頭沒控制住,地下黑工廠隱秘性強,查處難;二是市民的環保意識差,只圖方便,沒環保觀念,糾正難;三是農貿市場及小商店、餐飲店等普遍免費贈送超薄塑料袋,法不責眾,治理難。
總之有生產環節的打假不力,有銷售環節的治理不力,也有消費環節的引導不力,因而七年過去了,一句“中國式違法”夾雜著“中國式無奈”,使得“限塑令”無效至今,而且這一狀態依然會延續。
“限塑令”剛實施時,查得還是挺嚴的,這幾年檢查得少了,要是有人舉報會去查,不過處罰也就是責令改正。從“處以2萬元以下罰款”到“責令改正”,從“查得挺嚴”到“有報才查”,這樣的態度轉變,恐怕才是限塑令遲遲無法全面落地的原因。
法治建設是一項體系性工程,解決了“有無法律”的問題之后,“誰來執法”和“執行得怎么樣”才是最關鍵之處。1998年11月起,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禁止使用厚度不到20微米的塑料袋,并控制生產這種塑料袋的原料,同時,在該邦亂扔、亂用、亂發塑料袋者,最高可被判5年監禁,并處以10萬盧比的罰款。
假若我們能秉持類似的態度,那么“限塑令”也不會成為既不中看也無用的擺設。要對執法進行績效評估,并由此開展執法的檢查,讓法治的質量不斷得到提高,當為化解“限塑令”處境尷尬的根本出路,也是法治建設亟待解決的問題。
要在垃圾分類、回收、處理上下功夫
楊惠娣(中國塑料加工協會塑料技術協作委員會秘書長)
“限塑令”未能完全達到預期效果,是因為大量使用塑料購物袋與現代社會快節奏的生活方式相關聯,限塑是挑戰現有的生活方式,難度可想而知。
限塑令的重點之一是對購物袋厚度的規定(即從 2008 年6 月1 日起,在全國范圍內禁止生產、銷售、使用厚度小于0.025毫米的塑料購物袋)。
其實“白色污染”與塑料包裝袋的厚度并沒有直接關系,而是由塑料包裝袋被隨意丟棄后難降解、回收處理不到位造成的。
另外,降解塑料包裝使用的原料聚乳酸(PLA)是由玉米等淀粉發酵得到的產品合成的,一般1噸PLA需要3噸玉米原料,資源消耗量較大,價格也居高不下,所以推廣遇阻。降解塑料的降解時間也不能精確控制,廢棄后并不能立即降解不見,而且降解塑料包裝使用一次就讓其降解,并不符合節約能源資源的原則。
我國塑料包裝袋的年用量大約在150萬~180萬噸,如加上其他一次性塑料包裝制品,年用量保守估計會超過千萬噸,要建設起生產降解塑料的裝置所需投入的資金量將會十分巨大。
目前用于生產塑料包裝袋的塑料是一種可多次回收再生產的材料,塑料包裝生產企業也采用能耗低的清潔生產過程,如能回收處理到位,則可大大減少能源資源消耗。采用傳統塑料進行回收再生是比采用降解塑料更節約資源的路線。
東京街頭不設垃圾箱,居民都將垃圾帶回家分類處理。這不僅可節約大量市政費用,也減少了“白色污染”的問題。那限塑令之外,我們是不是也可學學日本的城市管理方法呢?
“限塑令”需要“精進方案”
岳曉偉(北京圖書編輯)
我國“限塑令”目前采用的“有償使用制度”是將原來的塑料袋隱性收費顯性化,通過向消費者發送價格提醒信號以改變公眾的塑料袋消費行為,減少對環境有污染的塑料袋的使用量。
但無論有償還是無償,塑料袋都是剛需。而且有償塑料袋的價格缺乏“彈性”,幾毛錢的支出,并不能給消費者帶來“痛感”,更有甚者因為有償和付費,消費者在使用時更加理直氣壯。
關于“限塑令”是名存實亡還是成效顯著的爭論,我們期待更多嚴謹深入的調查研究,期待更具說服力的數據和案例。
這需要在全國范圍內組織開展一次限塑政策執行情況和效果調查,具體內容應包括:不同零售場所實施“限塑令”的力度、差異、變化以及面臨的問題,相關政府部門執行和推廣“限塑令”的方法、經驗以及面臨的問題,塑料購物袋的生產、流通、使用和回收利用鏈條的現狀,消費者對“限塑令”的看法和應對措施等。
以此為基礎,給“七年之癢”的“限塑令”量身打造一個“精進方案”:要嚴格執法,從源頭上切斷違規塑料袋的生產和流通渠道。執法不能忽冷忽熱,要“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要推進社會自律和環保觀念的養成。限塑不僅是幾毛錢的事,更關乎子孫后代的生存環境和生存資源。要想讓限塑令穩步推進深入人心,需要的是一種“養成意識”。
政府承擔監管和執法責任之外,塑料袋生產企業要積極調整產業結構,務求產品更環保;商場、超市等可采取回收塑料袋、給予自備購物袋的顧客打折、有獎積分等多種優惠措施;而消費者應自覺摒棄不良習慣,從自己做起,讓“限塑令”令行禁止。
要變更限塑責任主體,更要避免“一刀切”
毛達(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博士,研究方向為環境史)
比較和借鑒國外限塑經驗,有利于我國“限塑令”更有效執行。
首先要改變收費性質,變更責任主體。
與愛爾蘭等國高額的環境稅(超過愛爾蘭人對每個塑料袋平均最大支付意愿的6 倍)相比,我國的消費者一般只需支付塑料袋的成本價格,而無需對使用塑料袋造成的環境影響付費。
因此,有關部門可考慮改變塑料袋的收費性質,將“有償使用”變更為向終端消費者征收較高的“環境稅”;同時變收費責任主體為政府相關部門,既可保證收費政策的執行率,更在收費過程中告訴公眾塑料袋具有生產和環境兩方面的成本。這比零售商各自采取收費、說明和宣導的措施更有效。
其次要正視政策執行條件差異,分重點分步驟落實。
政府可以規模經營的連鎖超市或賣場為重點,不斷鞏固和強化此類場所的限塑成果,對于外租店鋪集中的商場和集貿市場,要充分考慮其執行“限塑令”的實際條件,采取更為靈活的,特別是一些鼓勵性的措施,促進民間和零售業者主動尋求強制規定以外的減塑方法,進而成為下一階段政策調整的參考依據。
再次,要跟蹤政策效果,適時調整行動計劃。
值得借鑒的是,愛爾蘭從 2002 年3 月4 日起對每個塑料購物袋征收15 歐分的環境稅,政策實行初期,限塑效果非常明顯,人均塑料袋使用量驟降了90%,但是隨著公眾逐漸習慣于塑料袋的費用,2006 年人均使用量在2002 年政策實行初期的基礎上上漲近50%。于是,愛爾蘭政府又于2007 年將稅率上調到22 歐分,結果將人均塑料袋使用量重新拉回到一個較低的水平上;稅收所得全都投入環境基金,用于廢棄物回收和處理工作,此舉得到了公眾的廣泛認可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