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煥亮
入冬天涼,天賊冷。他奶奶的,又是二班崗,十二點到二點,又是和班長一個組。這下可好了,咱還得按老規矩辦,自衛哨歸王班了。
徐擁明叫醒我,我快速地穿上了秋衣,而涼意早已布滿了全身。
班長慢騰騰地穿著秋衣,油面棉襖斜搭著,沒系扣子。他接過半自動步槍,隨手放在桌子上。之后,他坐在椅子上,悠然地點著了煙。看我不情愿地上內崗,他用小眼白愣我,看得我發毛,直到我悻悻地離開。
打開看守所的鐵門,我快步走到二樓的天臺上,上班哨的周金成早已把槍伸了過來。估計是太困了,他急急地走,一句話也沒說。伴著他下樓的匆忙腳步,是監房不時傳來的呼嚕聲。
我慣例地走過每一個監房,步伐盡可能地輕,生怕驚動這些熟睡的人犯。
冷了,我就撐撐臂壓壓腿,讓身體微微出點汗,以抵御這寒氣。時間一長,我的心中便生出暗恨,氣班長,自衛哨多輕快啊,能在班里活動活動,還能偷著暖和瞇一會兒。心中越想越氣憤:好個王班頭,你這個老兵油子,這不欺負人嗎?可一靜下心來,想想咱是新兵,班長對我還是不錯的,沒打罵體罰過我們新兵。咱自己還想進步,那就忍了吧。
挨到了下崗時間,交了班,我準備上床睡覺。可班長卻沒睡意,精神很好,非來勁讓我陪他出去走走。走個啥勁!我內心那個氣呀,我想睡覺,可卻不敢聲張。那天異常地冷,人異常地煩。我穿著軍大衣,卻感覺心里冰涼冰涼的。我跟在班長的屁股后面,聞著他的二手煙,無助地前行。
班長快步地向前走,不回頭看,他的油面棉襖很是耀眼,我倆一路無話。出了營門往右轉,三百多米的路程后來到了十字路口。到了一個小挑攤,熱氣、夾雜著香味撲面而來。
這時,我才感到肚子餓了。班長麻利地搓搓手,跟老板娘很熟的樣子。他對著攤主說:“來兩碗大油面,多擱點香菜。”
老油打底,撒上香菜、蒜苗,用老骨湯沖開,最后加上煮好的鮮面。不一會兒,攤主便將兩碗面擺上了桌子。豬油泛著香味,香菜激活了胃蕾,我食欲上來了。客氣啥,吃唄,我三筷子下去,已見碗底的紋。班長這時還沒動筷子,刁著煙,驚奇地看著我,心想這家伙咋這么餓呀。他不情愿地把他那碗面撥給我大半,仍不動筷盯著我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津津有味地吃著。
不一會兒,一團熱氣布滿了全身,那叫一個爽。錢,我搶著付了,兩碗才三角錢。王班也沒有掏錢的意思,他掏咱也不敢收呀。
渾身發著熱,一路仍無話。到了班里,我正準備上床,班長神奇地端來一杯沖好的麥乳精讓我喝。我客氣客氣,不喝還不行。我一口氣又下了肚,咋這么好喝呢!“當兵不上二班崗”,兩頭睡不好,這話有道理。快三點了。我沒脫衣,很快便枕著香味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整理內務,我發現大衣口袋里不知啥時多了三角錢。拿著錢,我看到班長直沖我壞笑,他一臉的滿足,像是小陰謀得逞似的。
后來,我先后到了很多單位,總抹不掉對班長的記憶。想他的時候,還是大油面,還是八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