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夢想從來都不晚

豬小淺

擱淺的夢想

周女士21歲那年，人生理想有兩個：先考進市里的歌舞團，再找到如意夫君。就在這一年，周女士遇到溫文爾雅的卓先生。兩人一見鐘情，二見傾心，很快便墜入愛河。

周女士是我媽，卓先生是我爸。我爸是個教書匠，據說當年喜歡他的姑娘排成隊。外公外婆對我爸都極其滿意，勸我媽早日完婚，以免夜長夢多。在多方壓力下，我媽心一橫，重新規劃人生，決定先嫁人，再忙個人理想。但讓她措手不及的是，婚后不久，她就懷上了我和卓婭。

奶奶抱孫心切，拍著胸脯向她保證，你只負責十月懷胎，孩子一出來，我全權負責，絕不阻攔你的藝術之路。被奶奶這么一說，我媽也沒再拒絕。懷孕期間，她隔三差五去團里練嗓子，只等孩子落地重返舞臺，追求她的夢想。

可是，等我和卓婭出生后，兩個小人兒粉撲撲可愛得不行，哪個母親舍得丟下不聞不問。直到3個月后，我媽狠了狠心，準備去市里培訓。誰知她剛出門，我和卓婭就一個比一個哭得厲害，最后她只好退了票，折返回家。那時我媽22歲，覓得如意郎君，有了一對人見人愛的雙胞胎女兒。與此同時，她的歌唱夢想擱淺了。

偏心的媽媽

我和卓婭一天天長大，會叫“媽媽”了，會走路了，該上幼兒園了，該報小提琴班了，我媽的心思，全都用在了我和卓婭身上。所謂夢想，只不過是偶爾才會想起來的事情。

因為她胎教做得好，再加上我和卓婭也算小有天分，聯歡會上一出場，羨煞了旁人。最引以為傲的人，自然是她。

2003年，我和卓婭一起升入高中。我是高分錄取，卓婭花了一筆數目不菲的贊助費。那年市里組織的中學生歌唱比賽，學校唯一的名額，通過層層選拔，只剩我和卓婭。我媽和校領導商量后，將這個名額給了卓婭。

我當著校領導的面，質問她為什么，她只說，卓婭唱得比你好。那是我第一次發現，她對我和卓婭是不同的，連偏心都偏得這樣理直氣壯。

那次比賽，卓婭拿到第一名，我卻高興不起來。原本屬于我的榮譽，因為媽的偏心，我連爭取它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心里偷偷怨著她，甚至還暗自較勁，要好好學習，盡早遠離她。

與你和解

高考后，我考上了離家很遠的學校。而卓婭因為那次比賽中的出色表現，被市里一所院校的藝術專業破格錄取。大城市的繁華與喧鬧，讓我慢慢淡忘了心底的那點不快。在這里，我有很多機會。錯失的那點夢想，也找到了抵達它的另一種途徑。

我參加了一個歌唱選秀節目，媽媽知道后非常支持我。每一場比賽，她都坐在電視機前，為我加油。到了決賽環節，我遺憾離場。媽媽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進來：“卓美，在媽媽心里，你是最棒的。”這句話，我當作她對我的肯定。

有次卓婭來學校找我，聊到媽媽時，她突然說：“姐，你是不是怨過咱媽當年將那個名額給了我？”我愣了下，不知該如何回答。卓婭看我不說話，接著說：“姐，你各方面都比我優秀。在媽看來，你的人生不應該是唱歌，而我卻只會唱歌。”事實證明，我媽是對的。唱歌，只不過是我的夢想之一，可以換條路來抵達。不比卓婭，那是她今后用來謀取生活的手段。我媽的那點小偏心，實際上是良苦用心。那一刻，我在心里與她達成和解。

幫你完成當年的夢想

有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一個歌唱比賽，年齡無限制，便偷偷地替我媽報了名。我在電話里跟她說：“媽，我要幫你實現當年的夢想。”她樂呵呵地回：“小丫頭，我都是老太婆了，還談夢想？多丟人。”

可我知道，沒有登上大舞臺，到底還是她心底的一個遺憾。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說起夢想就兩眼發光的文藝女青年。歲月不饒人，她開始變得自卑，變得畏懼曾經向往的大舞臺。

我給她發了一條微信：親愛的老媽，曾經我也以為這輩子沒有機會在大舞臺上唱歌，可后來你都看到了，我站在了全國觀眾的面前。所以，相信我，你也可以。

這招很管用，我媽答應了參賽。她是所有選手里年齡最大的，舞臺上的那個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萬人迷，可在我和卓婭的心里，她早已是完美的滿分。看著她，臺下的我們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些年，周女士因為我和卓婭而耽誤的夢想，終于換了個方式抵達。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這樣的她，讓我和卓婭特別驕傲。而我還想告訴全天下的媽媽，那些在你年輕時擱淺了的夢想，都還可以重新抵達。因為，夢想從來都不晚。

（冰清玉潔摘自《女性天地》2015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