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

戴軍

我有個朋友老林，他在某次機緣巧合下認識了一個叫小飛的男孩。

小飛來自農村，沒上過大學，高中畢業后就在一個工地做小工，每個月有兩千塊錢的工資。小飛有個夢想：當畫家！他在中學時創作的好多畫都獲得了國家級比賽的獎項。這是一個有才華和天賦的年輕人，可是那時的他連畫筆、顏料都買不起。

老林也沒上過大學，他通過自己多年的努力，把事業做得很不錯。他特別希望幫助更多有才華的年輕人。老林資助過很多窮學生，這次他想幫小飛實現畫家夢。老林沒有太多這方面的資源，他也不認識什么畫家。可是，小飛的畫讓他感動了，那明晃晃的色彩，刺得老林眼睛疼。

對老林的出手相助，小飛非常感激。老林說：“我要讓你重新拿起畫筆，我們想想怎么做。”他想讓小飛離開工地，找個老師培訓小飛，然后和在麗江開客棧的朋友打好招呼，讓小飛去那里住幾個月，寫生找靈感。

他把計劃告訴了小飛，小飛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去讀書。”老林覺得很好，覺得小飛沒有急功近利地想要干什么，而選擇去讀書，非常好！老林喜歡愛讀書的孩子，他說：“好！估計現在去美術院校只能插班旁聽了。”

小飛又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去俄羅斯圣彼得堡列賓美術學院讀書。”怕老林聽不懂，他又補了一句：“簡稱列賓美術學院。”老林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聽懂，他問小飛：“這個學校好進嗎？學費是多少？”小飛嘟囔著說：“我也不清楚，我就是想去那里學美術。”

老林自認讀書少、文化淺，他想幫助有才華的年輕人。可是在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幼稚。

老林是在酒吧里對我講完這個故事的。他說：“老戴，我舉個不恰當的例子，你現在坐在路邊，快餓暈過去了，我上來問：‘你怎么了？你說：‘餓！我說：‘來，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然后，我帶你走進簋街，我說：‘你想吃點兒啥？你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老林，我不想吃這個，我要去王府飯店吃！你說，我情何以堪？”

我只好呵呵一笑，什么話也不好說。

毋庸置疑，小飛一定是個有才華的年輕人，所以，他才會有這個自信心。可是，他的自信心用錯了地方。我們生活在這個越來越大、越來越冰冷的大都市里，滿耳朵聽到的都是老人家倒地路人不敢伸出援手的故事。

而今天，老林伸出的援手，卻被小飛毫不留情地打開了，理由是“你給的不是我要的”。小飛一定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錯過了，下一次，幸運不知道什么時候再來敲門。

在這件事情上，誰都沒有錯。

我一直認為，如果做企業，你開始的格局一定會影響今后的結局。所以，把目標和規格定高些，是對的。但是，人生卻不同，就像走路一樣，是你去適應路面，而不是讓路面來適應你。

我對老林說：“老林，你是個好人，謝謝你。”我想對小飛說：“請你去簋街，那是老林仗義;你想去王府飯店，就得靠自己。”

（阿 蓮摘自作者的微信公眾號，勾 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