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家房客

■高國俊

二十七家房客

■高國俊

楓梅鎮東郊有個大院，院里住著來自天南地北的租客……林林總總有二十七家。

這天早上八點剛過，就下起雨來。在家候診的口腔醫生孫醫生看到鄰居于梅曬在院里的一條臘魚干被雨淋著了，就急著幫忙取了下來，掛在了涼棚下面于梅家的窗鉤上，然后撐著傘出院買煙。

孫醫生買完煙剛回家坐下，蹬著三輪車走街串巷賣瓷貨的于梅就急急地趕回家來。她把車子停在涼棚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收起晾在外面的魚干，可是發現魚干沒了，就問孫醫生。

孫醫生忙起身邀功似的對于梅說：“剛一下雨，我就幫你收下來了。”說著他一指于梅家的窗戶，結果剛才掛魚的地方空空如也。

孫醫生著急地說：“我剛才掛在窗鉤上的，怎么沒有了？”于梅不高興地說：“也就是說，魚干是你挪了地方才沒的，假設你不動的話，說不定我還能吃條濕魚干呢，現在倒好！”這一說，孫醫生臉上掛不住了：“你啥意思，你是不是懷疑我藏起來了？那你到我屋里去翻！”于梅平靜但很噎人地說：“你拿我當三歲小孩了，你主動讓我到你屋去翻，我能翻得出來？”這可把孫醫生氣得不輕，索性進屋把門一關，不理于梅了。

于梅沒了吵架的對手，就在院子里叫罵起來，這一罵引來院里的鄰居們出來看熱鬧。孫醫生在屋內越聽越氣，索性騎上電瓶車出了大院。

這時，雨也停了，于梅一看再罵下去要影響她做生意，蹬上三輪車又做她的小買賣去了。

半個小時后，于梅的對門，干門衛的老李悄悄地出了門，他邊走邊東張西望，兩手捧著一個黑色塑料袋。走到于梅窗前時，迅速把那袋東西扔進于梅屋里，又快速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

再說孫醫生氣呼呼地在鎮上轉了一個多小時，一看時間不早了就回了家。進屋后拿起菜刀準備削土豆做飯，突然瞥見于梅家的那只花肥貓叼著一團黑物從她家窗戶中竄了出來。孫醫生恍然大悟：于梅的魚干一定是她自家的貓叼去吃了。想到這里，他操著菜刀就向那貓追去……

十幾分鐘后，只見老李滿臉痛苦地來到孫醫生的診所。孫醫生剛好從外面回來了。老李忙迎上去說：“孫醫生幫幫忙，我卡著喉嚨了，幫我把卡物取出來。”

孫醫生忙進屋穿上白大褂，讓老李坐在手術燈下：“什么東西卡著的？”老李吞吞吐吐地說：“刺。”“什么刺？”“魚刺。”孫醫生繼續追問：“鮮魚刺還是干魚刺？”老李不樂意地反問：“鮮魚刺和干魚刺有啥區別嗎？”孫醫生說：“當然有區別，鮮魚刺有彈性，干魚刺發硬易斷，我們處理時方法不一樣的。”老李不得不回答說：“是干魚刺。”

孫醫生轉身進了里間。不一會兒，他端著一小杯無色液體來到老李跟前：“喝了，但不能咽下，含著等十分鐘。這是軟化劑！”

當老李含著軟化劑等時間時，孫醫生一手搭著老李的肩一手掏出手機給于梅打電話：“于梅，我是孫醫生，我告訴你個事，你家的肥貓被我殺掉了！”

手機是免提的，只聽于梅在那邊生氣地問：“你殺我的貓干什么？”孫醫生解釋說：“我懷疑是你的肥貓吃了你的魚干。不過開膛一看，貓胃里根本沒有魚肉。我賠你貓錢，你回來時開個價！”說著關了手機。他在給于梅打電話時，通過他搭在老李肩上的另一只手，明顯感覺到老李在渾身發抖。

時間到了，孫醫生開始取刺。他操起鷹嘴鉗伸進老李喉部，一下就把魚刺給鉗了出來。

在這時，于梅氣沖沖地端著盤清蒸臘魚干進來了：“好呀，老李，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是三只手，原來是你偷了我的魚干！”

老李大吃一驚，轉身對孫醫生：“我說你拖延這么長時間，原來是為了通知她！”孫醫生無奈地兩手一攤：“我不偷著發信息告訴她，懷疑是你偷了她的魚干，我就不能洗清我自己呀。”

于梅把魚盤往桌上一放，兩手叉腰：“老李，今天你怎么解釋？”“事到如今，我就給大家解釋解釋，信不信由你們！”

原來，今天早晨孫醫生把魚干掛到于梅的窗鉤上出去買煙時，他前腳剛出院，老李下了夜班就回來了，他正準備關門睡覺，猛然看到對門于梅的肥貓正在她家窗臺上一跳一跳地試圖吃那魚干。于是老李忙把貓趕走，把魚取下來想另找個高點的地方。可是一觀察，高處能掛的地方淋雨，不淋雨的地方又太低，擔心肥貓還不死心再來吃，于是老李索性把魚干提到了自己屋里，心想等于梅回來就還給她。哪知昨晚值了十幾個小時夜班的他倒頭就進入了夢鄉，蒙蒙眬眬中聽到外面于梅在高聲罵街，才猛然想起魚干還在他屋里。

他坐起來往外一瞧，好家伙，大概全院所有在家的都來看熱鬧了！于是忙提起魚干準備出來還給于梅，走到門口一想，不行，這一出去，不明就里的人肯定認為魚干是“罵”出來的。最后他想出了個“折中”的辦法：這魚干還是自己悄悄地吃了，然后找機會偷偷給于梅送去五十塊錢，這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就大家不吃虧地解決了。哪知他心不在焉地吃清蒸魚干時，第一口就被堅硬的魚刺卡了喉嚨，疼得他忙來找孫醫生……

見孫醫生和于梅沒吱聲，好像不大相信他的解釋，老李又急忙接著說：“我要是誠心偷你的魚干吃，也不會給你五十塊錢了，五十塊錢最少也能買這么兩條吧！”說著老李指了指桌上的魚盤。

于梅問老李：“你口口聲聲說給我五十塊錢，你什么時候給的，我咋沒見？”老李理直氣壯地說：“我從窗戶扔到你屋里的床上了，難道你沒看見？”

于是幾個人來到于梅家，床上哪里有老李所說的五十塊錢。老李急得彎腰圍著床邊找邊說：“我明明扔進來了，用個黑色塑料袋包著！”孫醫生一聽忙問：“什么，老李你說用黑塑料袋包的？”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老李就出了院。不明就里的于梅緊緊跟在后面，三人趕到孫醫生的診所屋后時，孫醫生撿起地上的一個黑色塑料袋團子，打開一看，里面確確實實有張五十元面額的鈔票，上面還寫著三個字：魚干錢。“就是這個！”老李驚喜地說，又不解地問孫醫生，“怎么在這兒了？”

孫醫生解釋說，他發現于梅家的肥貓叼著這團東西從窗戶里竄出來。本來他就懷疑是貓偷吃魚干，于是他就追貓。貓一看有人追它扔下袋子就跑。孫醫生拾起黑袋一聞，魚腥味很重，這更堅定了他的猜想。于是他把袋一扔，全力向貓追去……老李說：“那袋就是我放魚干的袋子。”

聽到這些，于梅臉紅了：“孫大哥，老李叔，我錯怪你們了，我向你倆賠禮道歉。今天我發這么大火，不僅僅是丟了魚干，還有其他原因的，一大早就收到張一百元的假幣，回來就把氣撒在你們身上了。”老李笑哈哈地說：“我也感到納悶，一向和氣的于梅，今天咋像變了個人似的，為了條魚干發這么大火。”于梅說：“說來說去都是我家肥貓惹的禍，它死有余辜！”

這時，孫醫生嘴里發出“喵喵”的叫聲。不一會兒，于梅家的肥貓大搖大擺地從草叢里走了出來。于梅見了又驚又喜，忙迎上去抱起貓：“我還以為我的肥貓真死了呢！”孫醫生說：“當初我也想殺它，一來確實不好逮，二來再想想這不給你雪上加霜嗎？等到老李來取魚刺，我才慶幸沒有濫殺無辜。”“那你為啥告訴我說你把貓殺了呢？”于梅不解地問。

不等孫醫生解釋，老李對于梅說：“這個我明白。孫醫生明的給你打電話，用意是試探我的，這點鬼把戲我還是知道的！”

第二天，租客們發現院門上貼了張紅紙橫幅，上書：本院無賊，只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