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巖

鳳朝在玻璃廠當維修工。上周一條舊生產線出現故障停產,這周他和幾個同事一直在檢修。這天下班后,和同事們走出車間他才想起鑰匙還在玻璃窯頂,那是維修時嫌礙事隨手放那兒的忘了拿。他返身回到車間上了窯頂,那串鑰匙好好地躺在那兒。窯頂長期受高溫炙烤硅磚容易酥碎很危險,他走得很小心??墒窃傩⌒乃€是出了差錯,踩著一塊小磚頭,他身子頓時失控重重砸了下去,他只覺得身下一陷,整個人隨著硅磚一起“咕咚咚”掉了下去。
廠區門口,依然如舊。警衛傻子挺著筆直的身子敬著禮站在門口,笑盈盈地對下班的工人說著你好。傻子是原廠長的兒子,是照顧進來的?,F任廠長交代過,別把他當個正常人使,充個人數就行。幾個警衛經常逗傻子:
“傻子,工人上下班你得跟警察一樣站著給工人敬禮。”
“傻子,你見到工人得笑著說你好。”
傻子不知道這是逗他,每到上下班的點兒就直溜溜站在門口敬禮,見誰都說你好。工人們開始覺得好笑逗逗他,習慣了就不當回事兒了。
工人走完了小劉要關門,傻子說:“別關,還有一個?!毙∴嵳f:“別聽他瞎說,傻不拉幾的。”傻子頂嘴:“我沒瞎說,就是還有個人?!毙∴嵳f:“傻子你下班吧,你媽等著你回家吃飯呢?!鄙底硬徽f話也不走,在椅子上坐了好半天,然后拿了只手電筒向廠區走。小劉叫他:“傻子,你們家不在那兒?!毙∴嵳f:“你管不了他,他是傻子?!?/p>
傻子拿著手電筒在廠區四處亂照,最后來到了那條停產的生產線。鳳朝在窯里昏迷了一兩分鐘就醒過來了,他手腳都被砸的不能動彈了,喊叫了半天,根本沒人聽到。窯爐里的余溫有五六十度,烤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難了。他知道他完了,這樣的環境里他最多能堅持一個鐘頭。摔落在外面的手機響了又響,他明白那是家人打的。他想到父母和妻兒再也看不到他了,眼里流下了淚水,他無奈地等待死亡。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是人走路的聲音,他開始拼命大叫:“誰呀?快來救我!”那人聽到了,正趴在通風口往里望。鳳朝看到是傻子,心里一陣狂喜,顫抖著對傻子說:“來順,你快叫人來救我,越快越好。”傻子一路狂跑叫來了小劉小鄭。鳳朝得救了。
過后小劉問傻子:“傻子,你怎么知道鳳朝掉窯里了?”傻子說:“他每天叫我來順,那天沒叫?!毙∴崋枺骸澳阆矚g聽別人叫你來順?”傻子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說:“來順是我的名字。傻子不是名字,是叫傻子的?!?/p>
后來每天上下班,傻子還是直溜溜站在門口敬著禮見誰對誰說你好。可是再沒有人喊他傻子了,都叫他來順。來順看起來比誰都幸福。
(責編/方紅艷 ? ?插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