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波
(1.西北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059;2.渭南師范學院 莫斯科藝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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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漢書·禮樂志》的音樂批評思想
李 波1,2
(1.西北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059;2.渭南師范學院 莫斯科藝術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班固《漢書·禮樂志》所涉及的音樂批評思想較為豐富。首先是對漢代及之前制樂歷史的評價,除了對衰亂之世不德政治及其音樂的批判,《禮樂志》對漢代之前的制樂歷史予以充分肯定尤其對周代禮樂推崇備至。《禮樂志》對漢代音樂(雅樂)發展的歷史采取了較為隱蔽但卻是嚴厲的批判。在對雅鄭音樂的評價上,《禮樂志》嚴格堅持著傳統儒家崇雅貶鄭的一貫原則。其堅持儒家音樂批評思想的立場還體現在對孔子音樂觀念及活動的關注和推重。另外反復征用儒家經書為其評價依據,也是其音樂批評的重要特點。
班固;《漢書·禮樂志》;音樂批評
學界從音樂學角度對司馬遷《史記·樂書》(以下只注篇名)展開的研究已較為豐碩,但是針對班固《漢書·禮樂志》(以下只注篇名)音樂思想進行的研究卻并不多見。目前,李瓊的碩士論文《<漢書>中的音樂思想》[1]對此有專門討論,鄭祖襄《<漢書禮樂志>的著書內容與音樂史觀》[2]和詹璐的碩士論文《音樂史與建構:<呂氏春秋>與<漢書·禮樂志>的敘事研究》[3]對此也有所涉及。作為《漢書》重要篇什之一的《禮樂志》,其文化思想包括音樂思想應該受到重視。而要全面了解《禮樂志》的音樂思想,對其音樂批評思想的揭示就必不可少。有鑒于此,筆者在對司馬遷《樂書》音樂批評思想有所闡發的基礎上,嘗試對班固《禮樂志》中的音樂批評思想略作討論,以期揭示班固音樂思想觀念之深層面貌。
班固在《禮樂志》中對漢代及之前的音樂歷史即制樂歷史有較為詳盡的記述,與司馬遷《樂書》一樣,這種歷史性的記述明顯帶有史學家的評價態度,故而《禮樂志》中的音樂批評思想首先就體現在班固對古代制樂歷史的評價。這個評價可以根據班固《漢書》十志“斷代為史”而又“通古今”的特點,分為漢代和漢代以前兩個部分來闡釋。
(一)對漢代之前音樂歷史的評價
與司馬遷閱讀君臣事跡而感受到音樂價值的切身體會相比,班固對古代音樂(實際上是雅樂)歷史的建構更多是借助古代經典語錄即六經的記載來完成的。《禮樂志》首先引用《周易》的觀點指出“作樂崇德”的制樂傳統。接著對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禹、武王、周公制作的音樂進行了介紹。其介紹的方式與《禮樂·樂記》《樂書》中的方式如出一轍。不外乎通過音樂作品肯定制樂者的崇高品德和圣明統治。而更為突出的是,班固在梳理音樂發展歷史的同時還重點對周代的音樂歷史進行了更為詳盡的記述和大力的推崇。其文曰:
其威儀足以充目,音聲足以動耳,詩語足以感心,故聞其音而德和,省其詩而志正,論其數而法立。是以薦之郊廟則鬼神饗,作之朝廷則群臣和,立之學官則萬民協。聽者無不虛己竦神,說而承流,是以海內遍知上德,被服其風,光輝日新,化上遷善,而不知所以然,至于萬物不夭,天地順而嘉應降。[4]140
這可以看做是對周代創作雅樂音樂作品的批評。這里的評價角度是相當豐富的:既有從作品角度、詩樂舞層面進行的評價,也有從音樂使用效果層面進行的評估,還有從接受者感受及社會影響角度進行的肯定。可以說班固在《禮樂志》中將周代雅樂奉為最高典范。所以他在記述中反復地引用《尚書》、《詩經》的記載來驗證這種音樂的典范意義,其推崇之意顯而易見。這當然與班固生活在經學時代從而具有尊經崇圣思想密切相關。班固對漢代之前的音樂也并不是一味的肯定,對那些政治衰亂時期的音樂,與傳統觀點一致,班固也從社會治亂的角度對其進行了批判。所以他引用《尚書》關于商紂王“斷棄先祖之樂”的記載加以批評。繼而又對春秋時期“制度遂壞,陵夷而不反,桑間、濮上,鄭、衛、宋、趙之聲并出”[4]140的狀況進行了否定。所以不難看出班固以音樂作品的文化政治含義來評價音樂優劣的原則。正如他在批判漢代掌管音樂的大樂官時所言“但能紀其鏗鎗鼓舞,而不能言其義”[4]141。從這里也可以看出班固音樂批評的基本標準和原則,這與孔子建立起來的儒家音樂批評原則是完全一致的。
(二)對漢代音樂歷史的批評
班固《漢書》當然是以漢代為寫作重心,所以在《禮樂志》中有大部分篇幅是對漢代音樂歷史的記載。這些文字所反映出來的音樂批評思想同樣是清晰的。首先是對漢高祖時期“叔孫通因秦樂人制宗廟樂”[4]141的評價。這里的評價態度當然也是潛在的,但是并不妨礙它的明確性,這大概就是史家音樂批評的主要方式。如“奏《嘉至》,猶古降神之樂也。”[4]141這里看似客觀的描述,實際上是有態度的。班固把漢高祖時期的音樂作品與古代的宗廟樂相提并論其推崇之意顯而易見。不但如此,對《永至》、《登歌》等雅樂作品的評價亦是如此。結合文章之前對漢以前雅樂的肯定和推崇,班固將高祖時期的宗廟樂與古代雅樂相比擬,其肯定態度就十分明確了。為了進一步表明對漢高祖時期音樂作品的肯定,文章直接指出:“凡樂,樂其所生,禮不忘本。高祖樂楚聲,故《房中樂》楚聲也。”[4]141這里以高祖創作《房中樂》來印證制樂原理,顯然也是對音樂作品和制樂者的認可,與文章對漢高祖時期音樂的肯定也完全一致。另外,《禮樂志》對漢代樂舞的評價也遵循了這一思路和基本態度。文中指出:“高廟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文始舞》者,曰本舜《招舞》也,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襲也。”[4]141這里對漢高祖時期制作《文始舞》的肯定正是通過該作品與古代圣王時期《招舞》的比較來實現的。為何會采用這樣的批評方式?實際上這又與《禮樂志》秉持的音樂批評標準有著很大的關系。所謂“王者未作樂之時,因先王之樂以教化百姓,說樂其俗,然后改作,以章功德。”[4]141作為開創漢代基業的高祖劉邦,其制作音樂的方式恰恰體現這樣的原則。所以此處即是對雅樂制作原理的闡發也是對漢高祖時期樂舞制作的極力推崇。
對漢高祖后繼者的制(雅)樂歷史,《禮樂志》的記述則有所側重。對漢惠帝和文景時期的音樂,班固以為僅僅是循舊而已,這與司馬遷在《樂書》的記載也完全相似。而對漢武帝時期的郊廟音樂,《禮樂志》則記述甚詳。從音樂使用場所到音律、音調的創作以及歌詞的寫作都有詳細的交代,更難能可貴的是,班固在《禮樂志》中還記載了大量的音樂歌詞,這些歌曲是漢代人創作的,但是班固將其悉數記載于史書,就讓人領會了他的推重之意。結合班固推重漢代,不以后代為薄、具有反對崇古非今的意識傾向,我們似乎可以相信班固對漢武時期郊廟音樂的推崇態度。但是,《禮樂志》隨后對漢武雅樂的評價與這樣的結論又難以吻合。
在詳細記載了《安世房中歌》和《郊祀歌》之后,班固《禮樂志》突然筆鋒一轉,文章寫道:“其余巡狩福應之事,不序郊廟,故弗論。”[4]146看來班固對郊廟之外的音樂是比較輕視的。然而他對漢武帝時期制作的郊廟雅樂是否推崇呢?漢武帝任用李延年創作新歌的事跡在司馬遷《樂書》當中同樣也有記載:“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聲,拜為協律都尉。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多爾雅之文。”[5]1177因為崇尚節樂,司馬遷對漢武帝制作繁縟新樂的做法頗有微詞,甚至在提及郊廟樂《太一之歌》時“他引用汲黯的話間接指出了漢武帝以祭祀祖先為借口而制作新聲的目的。”[6]65那么,班固對漢武帝制作新雅樂到底持什么態度呢?一方面他對漢武帝制作反映巡狩福應之事的音樂作品忽略不論,另一方面他又將包括《太一之歌》在內的郊廟新樂記載于史。班固在《禮樂志》中對這個問題并沒有直接評價,但是他的批判態度卻是鮮明的。《禮樂志》記載了漢武帝對河間獻王所獻雅樂的態度:“天子下大樂官,常存肄之,歲時以備數,然不常御,常御及郊廟皆非雅聲”。[4]146原來漢武帝只是將傳統的雅樂用來充充數而已,在郊廟場合仍使用他新制的音樂。在這個問題上班固則是個地道的“崇古派”,他明確指出“詩樂施于后嗣,猶得有所祖述。”[4]146實際上是否定了漢武帝制作郊廟音樂新作品的行為。《禮樂志》隨后將古代雅頌之樂的記述內容與漢代郊廟詩歌做了今昔對比,它甚至指出了漢代郊廟詩歌在音律上的缺陷,其褒貶態度自然是一目了然。至此,班固對漢武帝制樂行為的批判之意也就溢于言表了。只不過與司馬遷直截了當的批判相比,班固的批判態度要隱蔽得多,但是其批判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而班固《禮樂志》這一音樂批評思想是我們必須正視的。
說班固《禮樂志》具有儒家的音樂思想傾向一般人們都比較認同,但談到班固《禮樂志》對雅頌與鄭衛音樂的批評態度,研究者的認識就存在較大的分歧。顯然,人們對班固《禮樂志》音樂批評思想的關注和研究略顯不夠,尤其在班固對雅頌和鄭衛音樂的批評上人們的解讀還需進一步細化。
金文達先生《中國古代音樂史》曾指出:“《漢書·藝文志》對所謂雅樂可以對庶民起德化教育作用一說的否定,也是完全符合事實的。通觀中國的發展歷史,可以說確實沒有哪個封建王朝通過演奏雅樂來收到德化教育的效果。”[7]133意思是說班固對雅樂的社會教育作用也是否定的,筆者以為這不符合班固《禮樂志》的原意。班固對漢代郊廟音樂的評價上文已經分析過,他對漢武帝制作新雅樂并不認同。《藝文志》對漢代雅樂的記述其評價態度也是相當明朗的。其文曰:
今漢郊廟詩歌,未有祖宗之事,八音調均,又不協于鐘律,而內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樂府,皆以鄭聲施于朝廷。至成帝時,謁者常山王禹世受河間樂,能說其義,其弟子宋曄等上書言之,下大夫博士平當等考試。當以為:“……河間區區,小國籓臣,以好學修古,能有所存,民到于今稱之,況于圣主廣被之資,修起舊文,放鄭近雅,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于以風示海內,揚名后世,誠非小功小美也。”事下公卿,以為久遠難分明,當議復寢。是時,鄭聲尤甚。黃門名倡丙強、景武之屬富顯于世,貴戚五侯定陵、富平外戚之家淫侈過度,至與人主爭女樂。哀帝自為定陶王時疾之,……其罷樂府官。[4]146
班固雖然于此記載了雅樂在漢代尤其是在武帝時期不受重視的情況,但是他本人在記述中的評價態度其實是非常明確的。拋開《禮樂志》對西周雅樂的極度推崇不論,此處對鄭聲盛行的惡劣影響的記述其實已經說明班固對鄭聲的批判之意。教化百姓、彰顯功德的雅樂廢棄不用,而“內則致疾損壽,外則亂政傷民”[4]140的鄭衛之音卻特別盛行,這恰恰是班固痛心疾首的事情。班固對雅樂的推崇之意和對鄭衛之音的批判態度實際上是較為鮮明的。誠如鄭祖襄先生所言:“《漢書·禮樂志》的音樂史是一種雅樂音樂史觀, 它是西漢以來儒學文化思想在音樂史學領域中的體現。”[2]151班固在雅頌與鄭衛之音的批評上的確與孔子為代表的儒家音樂批評思想保持著一致性,從這個層面上來講,他的確是個保守派。
當然,也有人認為班固《禮樂志》針對俗樂“給予了肯定的態度,”[1]28這與班固在推崇雅樂時極力貶斥鄭衛音樂的說法明顯存在抵牾,故而認為班固在俗樂的批評上具有二重性。這里首先需要辨明的是班固《禮樂志》到底對鄭衛之音有沒有持肯定的態度。班固對周朝末年的“制度遂壞,陵夷而不反,桑間、濮上,鄭、衛、宋、趙之聲并出”[4]141是嚴厲批判的,這一點毫無疑問。然則,他對漢代地方音樂的興起到底是個什么態度?上文已經說明《禮樂志》記載漢武帝“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4]141班固對此是有不滿的,原因是郊廟音樂需用雅樂,且必須有所祖述。故而班固《禮樂志》并沒有對這些俗樂予以肯定。然而有人也指出《漢書·藝文志》對俗樂的肯定:“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于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皆感于哀樂,緣事而發,亦可以觀風俗,知薄厚云。”[4]342實際上《藝文志》此處是對詩賦作品的總結。但是當它提到漢武帝創立樂府,采集詩歌如代、趙、秦、楚歌謠時的確是予以肯定的。然而我們要仔細鑒別《禮樂志》肯定這些作品(注意是以文學作品為主)的角度。“感于哀樂,緣事而發”這主要是從文辭內容上說明樂府詩的特點。而“觀風俗,知薄厚”還是主要從統治者治國理政的角度來分析地方歌謠的功能。因此,我們只要稍加辨析就會發現,班固《藝文志》此處對地方歌謠的肯定主要是從文辭內容而非音樂形式著眼。當然,既然是歌謠,這其中必然包含有音樂的元素。可惜的是這并不是班固《藝文志》推崇地方歌謠的主要所在,故而說班固《禮樂志》有肯定地方音樂的說法是有一定限度和條件的。
而實際上,班固《禮樂志》對鄭衛之音的貶斥與他對具有地方音樂特點的歌謠的肯定本身也并不矛盾。首先,班固《禮樂志》所稱的“鄭衛之音”與“趙、代、秦、楚之謳”并不能等而視之。恰如馮潔軒《論鄭衛之音》所說:“兩漢以后,儒者所指的鄭衛之音,含義已非常繁復,大體上可以包羅一切民間音樂或當時統治階級認為不是真正的古樂、雅樂的音樂……鄭衛之音已成為壞音樂的代名詞。”[8]67事實的確如此,班固《禮樂志》提到鄭衛之音或鄭聲的地方有12處。它是相對于雅樂而言的概念,但卻與漢代時期的地方音樂沒有直接關聯。可見所謂的鄭衛之音或鄭聲不但是一個音樂概念,它還具有歷史性,并不是一個一成不變的死概念。故此,班固《禮樂志》對鄭聲的嚴厲批判態度并不能表明班固對當時地方歌謠音樂的完全否定。其次,班固《藝文志》中對趙、代、秦、楚歌謠的肯定并不是完全從音樂層面的肯定,相反主要應該是從文辭內容層面的認同。其肯定的主要原因恰恰在于有利于統治者了解民情。最后,雖然不可否認班固《禮樂志》、《藝文志》對帶有地方音樂特點的歌謠并不像對待鄭聲那樣嚴厲貶斥,但這并不妨礙班固《禮樂志》對漢武帝采用地方歌謠為郊廟音樂的反對,甚至認為是“鄭聲施于朝廷”[4]146。通過以上辨析我們對班固《禮樂志》對雅頌、鄭衛之音及地方音樂的批評態度就較為清晰明了了。
有學者指出:“班固撰寫《漢書》的時候,正是儒家正宗思想神學化的興盛時期,班固的思想不可能不受儒家正宗思想的影響。”[9]215的確如此,班固《漢書》的儒家思想傾向是尤為凸出的,這一點在《禮樂志》音樂批評思想中也有特別突出的體現。除了推崇雅樂貶斥鄭聲并以此評價漢代及之前的制樂歷史,《禮樂志》音樂批評思想的儒家傾向還體現在它對孔子音樂活動的特別關注和推崇,處處以孔子等儒家圣人語錄為音樂批評標準等方面。
《禮樂志》全篇論及孔子的地方有11處,其中6處直接與孔子的音樂活動及音樂觀念相關。其中引用孔子的論樂言論有5處,分別是記載孔子對音樂功能、音樂本質、欣賞評價雅樂、整理雅樂、批判鄭聲的言論。還有一處則是記載孔子反對女樂而離開魯國的事跡。班固《禮樂志》不僅援用孔子論樂語錄來評價先秦時期的音樂活動,他同樣也將孔子的論樂標準運用在對漢代音樂活動的批判之中。如他對漢哀帝廢棄漢代樂府機構的記述:“孔子不云乎?‘放鄭聲,鄭聲淫。’其罷樂府官。”[4]147不難看出班固《禮樂志》對孔子音樂批評思想的尊崇和遵循是一以貫之的。將孔子對音樂的認識和評論奉為基本原則,引為至理名言,甚至運用于當代音樂活動的評價之中,這樣的認識足以說明班固《禮樂志》對孔子音樂批評思想的尊崇。故而我們不難看出班固《禮樂志》對孔子音樂批評思想的尊崇和遵循。因此,也可以說班固《禮樂志》之音樂批評思想基本沒有突破孔子音樂批判思想的藩籬。
除了對孔子音樂思想的遵循,班固《禮樂志》另外一個特點就是對儒家經典論樂思想和言論的遵循,這是其音樂批評思想的重要方面。和司馬遷一樣,班固對西周之前的音樂歷史是較為推崇的。但是和司馬遷通過追溯先王的德行事跡來闡述音樂價值的思路有所不同,班固對五帝三王時代音樂歷史的肯定是通過對經典古籍的相關記載來作證、說明的。這當然是他尊經崇圣思想的反映。僅在論樂部分班固《禮樂志》就先后征用了《禮記》、《周易》、《尚書》、《詩經》當中的論樂言論來佐證自己的觀點。據《漢書·藝文志》記載,這些著作在漢代都先后被“列于學官”,作為儒家經典得到官方的認可。處處以儒家經典著作為音樂批評的依據,而這些書籍都是當時的儒家經典,因此《禮樂志》音樂思想及音樂批評思想的儒家傾向自然就更為凸顯了。
從《禮樂志》的音樂批評內容來看,與之前的音樂批評相比似乎并沒有多少新創。但它的歷史貢獻依然還是存在的。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禮樂志》是班固及其《漢書》音樂批評思想的集中體現。蔡仲德先生認為班固《漢書》之《律歷志》重在論樂律、《禮樂志》重在論禮樂。“如果說《律歷志》主要反映了《漢書》對音樂與自然關系的認識,那么《禮樂志》主要反映了《漢書》對音樂與社會關系的認識。”[10]418論音樂與自然的關系則偏重原理的分析,論音樂與社會的關系則偏重于價值的判斷,而價值判斷就是批評。所以《禮樂志》最能呈現《漢書》的音樂批評思想。它可以說是班固及其時代音樂批評思想的集中體現。其次,班固對漢代及之前音樂歷史的梳理和評價較司馬遷《樂書》更為詳細,作為“樂志”范本,其批評思路被后世史學家所繼承。如沈約《宋書·樂志》就結合收錄的音樂作品、征引經典文獻對歷代音樂歷史進行批評。另外《禮樂志》對漢代音樂歷史的批評觀點也基本為后代論家所接受。再次,班固的音樂批評是雅樂音樂史觀下的儒家音樂批評思想,它將儒家音樂批評思想運用于漢代音樂批評實踐。同時,班固《禮樂志》對漢代地方音樂在某些層面上有一定程度的肯定,這也是它積極的方面。范曄《后漢書·班固傳》記載班固著成《漢書》后,“當世甚重其書,學者莫不諷誦焉”[11]1334的事實。這說明《漢書》具有廣泛的社會影響和較高的聲譽。而作為《漢書》精華所在的十志之一,《禮樂志》自當受人重視。故而,班固《禮樂志》的音樂批評思想也必然會隨著《漢書》的顯著影響而對后世音樂觀念尤其是音樂批評觀念帶來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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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Music Criticism in Records of Rites and Music in The History of Han Dynasty
LI Bo1, 2
(1.FacultyofLiberalArts,NorthwestUniversity,Xi’an,Shaanxi710059; 2.MoscowArtsCollege,WeinanNormalUniversity,Weinan,Shaanxi714099)
RecordsofRitesandMusicinTheHistoryofHanDynastywritten by BAN Gu contains quite abundant music criticism. Firstly it comments on the music history in Han Dynasty and that in the previous dynasties. Except for a harsh criticism of immorality and chaos of turbulent political period together with its music, it fully affirmed the music history, and particularly it worshipped the rites and music in Zhou Dynasty. Records of Rites and Music adopted a quite implicit but severe criticism on music (Court Music) history. In the judgment of Court music and Zheng music, it strictly adhered to the consistent principle of worshipping the Confucian court music and belittling Zheng music. Its insistence on Confucian music was also demonstrated in the concern and esteem for Confucius’ music concept and activities. Moreover, another important feature of its music criticism is that it cited Confucian classics for theoretical bases.
BAN Gu;RitesandMusicinTheHistoryofHanDynasty; music criticism
2016-08-11
渭南師范學院特色學科建設項目“秦東音樂舞蹈傳承與創作”(項目編號:14TSXK012)。
李 波,博士,西北大學文學院在站博士后,渭南師范學院莫斯科藝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論與音樂批評。
10.15958 /j.cnki.gdxbysb.2016.06.013
J601
A
1671-444X(2016)06-007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