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積淀與幻化之美

汪維倫

向榮詩友是我（岳西）縣涉獵新詩最早的寫作者之一，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就有詩作見諸報端。他的詩歌創作初期受朦朧詩影響，并較早對一些外國現代詩歌流派和超現實主義有所研究。所以他的詩作在寫作上比較講究造意和注重修辭，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詩具有較深的內涵，并且于詩意的積淀中放射出一種幻化的美。

向榮的人生多跌宕波折，他當過工人，坐過辦公室，也曾因國企改制破產成為下崗職工一度賦閑在家，好幾年靠社會低保和手中的筆寫作掙稿酬維持一個家庭的生計。但不管生活怎樣艱苦，仕途如何艱辛，他對詩的追求一直孜孜以求，不失初衷。迄今已在全國各地報刊上發表詩作達一千余首，在本土詩歌圈具有一定影響力。說到向榮的詩歌寫作，不得不提到一位好心老師的鼓勵和幫助。這位老師就是曾任《安慶日報》副刊部主任的沈天鴻先生，在向榮的詩寫仕途上得益于沈老師對他的指點和鼓勵，可以說他之所以能走上詩歌寫作的道路，是與《安慶日報》的提攜和沈老師的關懷分不開的。他最初的詩歌處女作就是由《安慶日報》副刊推出并由沈天鴻老師親手編發的。自那以后他便一發而不可收，于是，一批又一批新的詩作被省內外多家報刊推出。從而讓方向榮這個名字和詩歌響在一起。

縱觀方向榮的詩歌創作，大約可分為三個重要時期：第一時間段當屬于青春期寫作。這一時期的詩歌作品，多體現出對青春的呼號，對愛的向往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與追求。這一時期的詩歌基調不是很穩定，有充滿陽剛性的高調抒情，也有極具陰柔性兼及朦朧味的嘗試。第二時間段當屬追求詩的先鋒性寫作。這一時期的詩歌創作，因受其當時正盛行的朦朧詩及西方現代派詩歌的影響，詩作便不免有些怪癖、晦澀，詩作中出現頻率最多的詞語像“巖石、雕塑、堅冰、黑夜、刀鋒、利劍、黑洞……”等一些堅硬、冰冷且極具淵深意味的詞語，詩人這一時間段當是沉浸在個人獨特語境里的探索和實驗階段、對于向榮來說這一時期的創作就仿佛蠶進入成蛹期，只待最后的羽化和飛躍。隨后的一段時間，向榮一度迷上佛學《金剛經》的研讀和對西方哲學的研究，并從中吸取了一些東方禪學和西方哲學思想的養分。于是，從那時開始，向榮的詩歌便日臻走向成熟，讓較深的詩意積淀中融入了一種幻化之美。

方向榮的詩在創作過程中融入了許多夢幻的東西，他的詩思和大多詩人是不一樣的，不是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式的順思維寫作。不難看出，詩人在寫作之前就把自己置入一種夢幻之中，然后，跟隨大腦中出現的幻境（或者幻景）再用一些合適的意象語言將其記錄下來。因而讀他的許多詩作，要想從整首詩中尋找一個固定的所指，或者說讀出一個明晰的意義，恐怕很難。像《峭壁》《就像花兒》《四月之聲》《另一個夜》《黃河·壺口》《一種樂器》《心印》《春夜》等當屬于這類之作。在其整首詩的完成過程中，有時是上下節之間的意指出現斷裂，有時是上下句之間出現斷裂。這不難理解，因為夢境大多是蒙太奇鏡頭式的，而這些斷裂的情景被詩人用很美的意象語言將它們疊加或粘合到一起，卻又是很美的。就如同一塊雜色的玉石，各種顏色都有，但只要這些顏色排列得錯落有致，不零亂，它反而會比那一塊就一種顏色的玉還要美。方向榮的詩寫有時筆觸剛硬如鑿刀，將思想的巖石雕鑿得鋒芒畢現。但有時筆鋒又如握在仙人手里的云帚，拂過之處，則見和風麗日，云彩飛揚。試舉這首《就像花兒》為例，讀這首詩之前，必須在心里設置一個疑問：靈魂是否也會開花？且看詩人筆下：“有些靈魂從未開花/像那空虛的云兒/靜夜時分，曇花一現/多么令人驚異！∥詫異的靈魂向這兒匯聚/靈感之光，韻律之聲/風兒拂蕩在枝頭的顫栗/就像剎那間綻放的花兒/在渴慕的靈魂里/追尋流云之夢影……”詩題是不定向的，因而詩之所指也沒有定向。是什么“就像花兒”？是“靈感之光，韻律之聲”，還是“風兒拂蕩在枝頭的顫栗”？又是什么“在渴慕的靈魂里/追尋流云之夢影……”圍繞著這些疑問去慢慢地品咂，也許你會被一種似有似無，似清晰又似模糊的詩意之美所籠罩。

《馬》這首詩很有禪意，首先這是一匹禪靜的馬：“黑夜的邊緣一匹馬/凝聽露水的聲音/墜落星子”;而這又是一匹意動之馬：“打著鼻息。馬的靈魂是沉靜的/行進在夢之夢里/眸光穿越千山萬水”;但最終它又是一匹夢幻之馬：“光明即等同于夜/落葉上霜寒交織/風吹長鬃毛揚起/月色無垠夢正無邊”。還有《鳥兒》這首詩意境也是很美的，整首詩把鳥兒的飛翔通過“像風一樣吹拂/扶搖一根根羽毛”這一意象推出，然后我們便可以“在靜謐里/在喧鬧中鳥兒舒展自己/折射七彩之光/在滴落露水的林梢/在蜿蜒河流的天空上”感知這一如“吹拂”般的飛翔“折射七彩之光”或“像風一樣劃過/不留下一根羽毛”。

無論是對詩意鋒利的雕鑿，還是陰柔造境，方向榮的詩中無處不顯露出一種被幻化了的或冷峻或飛揚或寧靜之美。他對每一首詩的打造就如打磨一塊鉆石一樣，要經過精心雕琢和磨礪。讀他的每一首詩，首先讓思想觸碰到的是一種被打磨過后的寶石般的詩與思的光芒。

責任編輯 木 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