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巾里寄鄉愁

●霍壽喜/文

大手巾里寄鄉愁

●霍壽喜/文

長約五尺、寬約三尺的土布條幅，冬季可用來洗澡，夏季可當作蓋被，鄉親們習慣地叫它“大手巾”。在皖江一帶的農村，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家家戶戶都會從自紡自織的土布里裁出這么幾條大手巾。

和現在市場出售的毛巾相比，既沒染色、也沒加工的鄉村“大手巾”顯得有些灰暗和土氣，可就是這么一塊原始的、邊角都起毛的土布，在鄉村的作用實在太大了。可以說，那個時候父老鄉親對“大手巾”的依戀程度，絲毫不亞于現在年輕人對手機的迷戀和依賴。

昔日的大手巾，四季都派得上用場。

二八月，亂穿衣。上了年紀的莊稼漢在春秋季節，都愛穿土布縫成的、腰口肥大的單層大襠褲。他們可沒有系皮帶的習慣，如果像婦女那樣用細布繩系褲子，則力量又顯得不夠。農村男人的飯量都很大，飯前飯后的腰圍差距極大，加之農田勞作用力很猛，細繩子系褲子不僅不舒服，也容易斷。什么東西系褲子最好？大手巾！男人們熟練地用手將大褲腰卷疊貼身，齊腰勒緊的寬帶子就是大手巾。比起現在人們用的皮帶，大手巾更富有彈性，所以勒得舒坦，解起來也更加方便。

冬季，是農村人休閑的季節，走親訪友的頻率非常高。皖江一帶的農村，禮節特別多，到人家去肯定要帶些禮物。那個時候，塑料袋是個精貴的東西，城市都不多，鄉村更罕見。誰還舍得使用塑料袋呀！農村人走親訪友，東西多時就用竹籃拎；東西少時，嘿嘿，就用大手巾兜——五尺長、三尺寬的布也能兜不少東西。拎大手巾兜著的東西時，手可以裹在大手巾里，跟戴著手套差不多，一點也不冷。如果騰不出手，也可以把兜著東西的大手巾拴在肩膀上或腰間，方便實用不說，還有保暖身體的功效哩！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皖江一帶種植水稻，夏季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時候，也是決定一年收成的季節。大手巾最奇妙的作用就在此時顯現。稻田里，莊稼漢低頭勞作，揮汗如雨。穿褂子顯得悶熱，也肯定汗濕；不穿，肌膚又暴露在似火燒的烈日之下。怎么辦呢？披上大手巾！也只有肩披大手巾，才能做到擋日、通風的兩全其美。

這個時候，與身體接觸很少的大手巾是靈動的，既不影響手的動作，擦起汗來也非常方便：低歪著頭兩邊一蹭，或是抬抬手將大手巾觸臉，汗液便浸進大手巾，再被烈日蒸發到空氣中，下次擦汗時，大手巾又會呈現干燥的狀態。

不要擔心大手巾會脫落，細心的女人早已在中間縫了兩根軟軟的細布條子，松松地系上，既能防滑落，又不勒身。

夏季勞作之后，莊稼漢們最快活的事就是到河塘里有樹蔭的地方洗個涼水澡。皖江一帶的農民一般都會游泳，他們可不穿什么泳裝，甚至覺得穿著褲衩玩水也不盡痛快，于是，萬能的大手巾又派上了用場——下水前，用大手巾齊腰圍著下半身，順手脫掉褲衩。跳進水里后，被解下的大手巾又變成擦身用的大浴巾……洗凈上岸后，自然要再利用一下大手巾的遮羞功能。

20年前，大手巾一直是父老鄉親的愛物。它一年四季伴隨著勤勞善良的莊稼人。大手巾里，常常兜著孩子們愛吃的食物；大手巾里也凝結著男人們的汗水，蘊含著女人的溫情！

時代在發展，農村在變化。昔日那種看著簡陋、摸著粗糙的大手巾，現在已經很少見到了。農村里的年輕人也會使用手機或電腦網購一些花花綠綠的毛巾，給他們的父輩使用。

大手巾凝結著鄉愁，蕩漾在昔日的禽聲蛙聲風聲雨聲中。